飯畢。


    惢嫣見貴妃沒在飯桌上談起此番迴府的主事件,就知她要單獨跟裴相聊。她也不多留,吃完飯便請辭了。


    婢子在收拾桌麵,貴妃朝裏邊的小堂去。


    裴相跟著她。


    進了裏頭,她突然轉過頭來跪在他麵前,“爹爹,女兒叫您受苦了!”


    她伏身在地上,情緒一下子湧了上來,聲音都帶著哽咽。


    裴相一驚,忙去攙扶她,“你這是做什麽?”


    貴妃不起來,抬眼一雙水眸看著他,“爹爹,我知曉此番您受誣陷,是女兒遣入府中的丁氏所致,丁氏一事都是女兒眼拙,女兒叫爹受苦了!”


    裴相笑了,“我又不怪你,事情既已過去,便不必多究。”


    貴妃哭著被攙了起來。


    “您的身體當真還好?”


    裴相點頭。他見不得女兒哭,又使出老手段,轉移她的注意力,“話說這件事,你表妹還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呢。”


    “怎麽說?”貴妃美眸睜大,露出小女兒姿態。


    奴仆便聽得小堂裏頭,父女倆有說有笑起來。


    貴妃的笑聲如銀鈴般,是府上老人許久不曾聽見的。


    —


    邊境,白城。


    “可惜南蠻人居無定所,生命力頑強,此次倘不將其打怕,隻怕過兩年又得卷土重來。”


    褚晝覺得現下是大好的機會。先輩守了數十年錦州,不是沒將其打趴下過,甚者退離大禹邊境數千裏,但沒過幾年,他們又養的兵強馬壯,繼續騷擾禹國邊境了。


    他召了所有主副將來,探討此次襲擊南蠻的策略。


    眾將不約而同的認為夜襲最佳,隻是去南蠻的途中還有一條難渡的大江。


    “王爺,眼下形勢,下官認為走陸路最好!”鍾漢提議道。


    “陸路是穩妥一些,但繞路時日太長,不適突襲。”裴厭缺看著桌上一大張地形圖,淡道。


    “水路更容易受伏吧,裴副將。”鍾漢冷哼一聲。


    裴厭缺當然知道。


    陸路行軍太久,唐敵方有所覺察,防備起來就難打了。而萬軍分散渡江有風險,一但敵軍埋伏在對麵突襲,那吃敗仗的就是他們。


    他隻是就事論事罷了,鍾漢帶有私人情緒他不予理會。


    “小缺兒和鍾副將說的都不錯,所以,還是取折中的策略,一邊主攻,一麵繼上輔助最好。”褚廷英關節敲擊在桌麵地形圖,發出細微聲響。


    “你們覺得哪路主攻?”褚晝淡問。


    “自然是陸路!”鍾漢道,“陸路去襲擊南蠻的老巢,水路隨時都能增援,又能防止亂兵去攻城!”


    裴厭缺眉宇微斂,目光依舊在地形圖上。


    “其他人覺得呢?”褚晝目光淡淡掃過。


    “我不敢苟同。”裴厭缺抬眼,還有那個原因,陸路行軍太久。”


    “那裴副將認為水路主攻嘍?”鍾漢環胸,輕蔑的看了他一眼。


    “嗯。”裴厭缺目光清透,“水路引誘並掣肘敵軍主兵力,陸路趁亂突襲南蠻老巢,同水路形成環合夾擊之勢。”


    鍾漢目中蔑視一僵,他眯眼細看著地形圖。


    褚晝目含讚同和欣賞的看了一眼裴厭缺。


    鍾漢道,“那裴副將是走水路,還是主突襲?”


    “怎樣行軍還待王爺定奪,我走哪路,亦聽王爺差遣。”裴厭缺不鹹不淡道。


    鍾漢收迴目光。


    年紀不大,本事不小。隻可惜你是裴家的人,是陛下的眼中釘肉中刺……人多眼雜,待這仗打完的路上他再對付他。


    陛下交代,他可以行特殊手段。


    無論如何,裴厭缺一定不能活著迴京!


    “裴副將的策略,你們可有意見?”褚晝問。


    “我等讚同副將的策略,隻是其中細節還待商榷。”


    褚晝點點頭,正欲細商,門便被人用力敲響了。


    他不禁眉頭一皺。褚晝議事時不喜被打攪,如果不是敵方有情況,士兵是絕不會敲他的門的。


    他讓人進來。


    士兵推門而入,“王爺……”


    話還沒說完,便被一高大魁梧的男子擠到一旁,那人拿出一文書,“陛下下令,江昭武尉鍾漢有投敵之嫌,特派我等來押其迴京審問。”


    褚晝瞪大眼睛。


    鍾漢蒙圈了。


    他突然暴起,走到那人麵前,仔仔細細的看那文書上的筆跡。


    眼睛驀地漲紅了,大叫,“不可能!陛下不可能下這樣的令!本將也從未有過投敵之心!你是誰?你不可能是陛下的人!”


    褚晝聞言,探頭細看了一眼文書下的寶印,然後合上了張大的嘴巴。


    鍾漢這個人,雖然外強中幹,但……不像是細作。


    若是軍隊裏有細作,他們後麵這幾仗不可能打的這麽順。


    但陛下既已親下文書,想必是有了證據。他隻能慶幸鍾漢這幾日未行投敵之事


    鍾漢在大喊大叫中被架走了。


    他怎麽也不肯相信,他的皇帝陛下會下達那樣的命令!他對陛下忠心耿耿,絕無二心啊!


    然他並不知道,被逼無奈寫下文書的皇帝,比他更知道他是被冤枉的。


    裴厭缺深深看了一眼被押走的鍾漢,眸中暗芒微動。


    下一秒,一切猜忌都被其隱下,他目光轉到地形圖上。


    會議繼續。


    —


    此次事件沈長炎幫了忙,惢嫣本想親自去感謝他的。她對沈長炎有種特別的感覺,對方待自己很不錯,惢嫣覺得並不全因為她是裴氏的女兒。


    她做了兩份糕點,送了一份給裴相,順便問他的態度。


    裴相一口迴絕了,不準她去見沈長炎。


    他口口聲聲說是對沈長炎好,怕相府的人跟他走太近會影響到他。可惢嫣總覺得他帶了點私人恩怨。


    雖然但是,她沒去。


    不過恩情她記下了,或許她無法迴饋等量的幫助,但是道謝是必然的,下次碰到再說吧。


    這段時日若說不思念裴厭缺,那一定是假的。


    前段時間,包括在大理寺時,她一想起裴厭缺,總是會擔心他有危險,怕他身邊的小人防不勝防。


    裴相派了個人一起去押鍾漢迴來,皇帝壓根兒拒絕不了。


    她從裴相那裏得到消息,人已經在往迴押了。


    她現在也不擔心他吃不飽,她幾乎將腹地糧草鋪都收空了往邊境送。如果不是條件不允許,她肯定給他送去一倉庫的肉。


    現在想起裴厭缺,惢嫣隻有濃濃的、純粹的思念了。


    總是會拿以往他畫像的手稿看,感覺來了就畫,幾日下來那遝紙又添了一個關節的厚度。


    於是她給他寫了封信。


    除卻想念裴厭缺外,惢嫣還得管好家。


    相府家大業大,她需要費心的事兒往小說有下人的添補剔賣,還包括馭下等。往大了說有與各府的往來交互,各節送各禮,各家各拜帖。


    許多事都是惢嫣從未涉及到的,還好有裕伯和秦嬤嬤在旁指教。


    她上手很快,無需二人過分教導。


    不得不說,從掌家中,也能學到不少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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