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在一般人眼中,江枝是被道德綁架了!


    可是,她求之不得。


    不管自己答不答應,兩家如今都是麵對同一個困難,要生死與共。


    自己以後要做的事很多,而且不是江婆子那樣的農婦能懂的。


    不可能每次都需要跟人解釋一番,要想行事方便簡單,就必須得擁有絕對話語權。


    江枝把小滿拉起來,笑著拍去他肩上雨水:“小滿,以後幹什麽事,就得聽我的了!”


    “嗯嗯嗯!我聽嬸子的話!”


    徐二瑞在旁邊笑得見牙不見眼。


    娘生下兩個孩子,爹受傷不能幹重活,娘忙於農活一時疏忽,六歲的大哥跟到地裏掉進水溝夭折,就隻剩自己這個獨子。


    於是雖然小天隻是表弟,爺爺奶奶和爹還是背著娘教自己當親弟弟,說小天沒爹沒娘很可憐,有好吃的要讓著小天。


    所以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把小天當親兄弟,也覺得是娘脾氣不好。


    可小天跟人走了,他心裏一直難受,好在身邊又多一個小滿當伴。


    他以前雖跟小滿也是同村人,但忙著幹活很少在一起,隻有小天跟小滿年紀相當才天天一起。


    現在有了朋友,而且……小滿不恨娘!


    既然兩家要合在一起種地,這時候自然就要商量何時下種。


    小滿爺聽到江枝現在還要播種小麥,頓時驚訝道:“二瑞娘,小麥都是入冬就種,你現在種,還有收嗎?”


    他以為江枝是要種苞米,現在才正是時候。


    徐家村地處的地區隻種冬小麥,沒有聽過春天還種麥子。


    這就存在一個信息差的問題。


    春小麥、冬小麥都是正確的,播種時間根據各地氣候而定。


    隻不過在信息落後的大燕朝,誰能走出百裏地就算是見過世麵的能人。


    絕大多數人都是生於村裏,長於村裏,在隔壁村娶媳婦,再埋到自家村旁的山裏,若標出足跡圖,一定是個圈。


    所有技術經驗都是口口相傳,一句老話就說到死。


    這裏祖祖輩輩種冬麥,沒有見過春小麥,更不敢輕易嚐試,生怕誤了一季莊稼會讓家人挨餓。


    江枝活在信息發達的時代,又是土生土長的農家孩子,雖然沒有天天下地幹活,但寒暑假在家也得幫忙,對四季作物種什麽還是清楚。


    冬麥是在國慶前後播種,而春小麥的種植時間以3月上旬為最佳。


    具體時間當然根據當地天氣情況和氣溫變化來定。


    如果太早,會因寒冷天氣影響小麥的發芽和生長,太晚氣溫高又多病蟲害。


    現在氣溫已經開始逐漸迴升,隻需要趕緊將麥種入地,收成上不會減產。


    江枝不想對小滿爺過多解釋,麵對老人,她擔心自己越說得多越是露餡。


    隻說了一句:“試試看吧,我就是個愛折騰的,說不定就成了呢!”


    自己雖然不再拘泥於原身,但也不能立即就變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無所不在、無所不能的奇婦人,就當成一個喜歡折騰的人好了。


    小滿爺眨眨眼,這愛折騰……還能折騰到土地裏?


    以前是折騰人,現在要折騰地!


    這一瞬間,他有點懷疑自己的決定了。


    唉!


    二瑞娘以前在村裏就是個喜歡沒事找事的,這十幾斤種子會不會被糟蹋了?


    可自己才說出怎麽種地都由二瑞娘說了算,不好反悔。


    看來隻能讓小滿多辟幾片荒坡種豆子高粱,萬一二瑞娘折騰敗了,兩家人還能煮豆飯、高粱米充饑。


    雨就像是蓄久的漏鬥,時大時小、時停時下,滴滴答答過去幾天還不見天晴的意思。


    山峰已經不見火光,白煙連著白霧,雨雲又鎖著樹木,霧蒙蒙白茫茫一片分不清誰是誰。


    隻有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煙火混著泥腥的氣味,提示餘火還沒有完全熄滅。


    而那些燒得焦糊的灌木叢,原本還是灰撲撲黑黝黝,像是死去一樣,被雨水一澆,頓時就活過來。


    枝條上沒有葉片,卻透著青,泛著綠,喜洋洋一片春色。


    梯田裏,趁著雨停的間歇,江枝和徐二瑞還有小滿赤著腳,踩在冰冷的泥土裏種麥子。


    麥種提前用生石灰水泡過,晾幹水汽還是胖乎乎、圓滾滾,仿佛是幹癟老頭子變成豐潤少婦,讓人看一眼就感覺豐收在望。


    開春還播麥種,這是徐二瑞和小滿沒有見過的稀罕事,而用生石灰水泡麥種更是聽都沒有聽過。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頭發都快揪光,也想不通這是啥意思。


    尤其是徐二瑞。


    江枝讓他撿新鮮生石灰少量放進盆中泡開,要帶有白色塊的新石灰,而不是已經釋放很長時間或已經吸收水分並分解的鬆散石灰。


    再把麥種放進石灰水裏,浸泡時不許攪拌,不能破壞水麵形成的石灰膜,說什麽會影響殺菌效果。


    菌,看不見的菌?


    難道夏天時村裏人上山采的青岡菌,用生石灰就可以殺死,不流水不流血?


    徐二瑞和小滿不懂,江枝也沒有辦法給他們倆解釋那些需要顯微鏡才能看見的生物,隻能說:“這些土是地皮上的爛葉爛草,肥是肥,裏麵肯定有蟲卵草種。


    用生石灰泡種,是免得麥子還沒有長起來,根就被蟲子在土裏咬了。”


    這解釋徐二瑞和小滿秒懂。


    以前在村裏,麥種才下地,就被田鼠和鳥雀刨出來吃光的事也多。


    為了保證糧食收成,離村近的還能插上草人嚇鳥,離村遠的播種就要人守著地,一直守到苗生起來為止。


    現在梯田這些土是從林子裏,石縫裏摳出來的,裏麵有不少草籽,還有過冬的蟲子。


    要是麥種放進這種土裏,被蟲子咬了是非常有可能的。


    生石灰能殺蟲,村裏人除用生石灰修房,也會撒在屋角床底殺潮蟲。


    現在娘用生石灰殺,應該也有效果。


    播種過程很順利。


    江枝和徐二瑞配合著用鋤頭拉出淺溝,小滿則挎著小滿爺編的藤筐走在溝邊,一手放種子,一手抓著拌上黃泥的草木灰往淺溝裏放,再用腳撥土蓋上。


    三人都做慣農活,很快就種了四層梯地,不過麥種還沒有用完,活就被叫停!


    看著還空著的梯田,徐二瑞和小滿很不解:“娘,麥種還有多的,把這些地都種上吧!”


    兩家麥種合一起,能種完五層梯田還有餘,這倒不是麥種多,隻怪地少。


    徐二瑞想著多種麥,以後就可以多吃兩次白麵。


    江枝搖頭,活動一下已經快失去知覺的腳:“那一塊地得留著育種育苗,有大用!這些麥種可以種到其他地方去。


    好了,快收工迴去喝碗薑湯暖和暖和,我快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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