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氏在這裏住了幾十年。


    何家發生的事,她也知曉一二。


    隻是分不清嬌兒和白瑞雪誰是妾。


    她看到嬌兒大著肚子,隻以為她是何天的媳婦。


    由於巷子不大,宋氏打罵白瑞雪時,巷子裏的人家,幾乎都能聽到。


    都以為她在教訓不聽話的妾室呢。


    “哦,走就走吧,我何家落敗了,也養不起她了,做人還是仁善些好,我活了這麽多年,從不跟人結仇,我家男人死的早,我一把屎一把尿將我兒拉扯大,為了讓他去讀書,我把嫁妝都賣了大半,可他,哎!不提也罷,陳大姐,你說我一輩子就沒做過壞事,為何老天要這般折磨我呢,你們應該聽到我打罵那個妾室了,可你們不知道她做了什麽,她肚中原本也懷了我兒的骨肉,可她為了不受皮肉之苦,委身於沈賈丁,與他發生了苟且之事。


    肚中的孩子也小產了,我怎麽還能留她,是我將她趕走的,我不忍將她發賣,罷了,當初我覺得她可憐,小小的人兒瘦的像貓崽子似的,她喊我一聲嬸子,我就心軟了,把她從難民堆裏救出來,讓她做了我何家的丫鬟,可她倒好,爬了我兒的床!要不是懷上了孩子,我也不會讓小天納她進門,走了好啊,走就走吧,我們一家三口倒也清淨,宅子沒了,錢財也沒了,以後的日子還不知道怎麽過呢。”


    宋氏歎了口氣。


    滿口胡謅著。


    話裏一半真一半假。


    偏偏陳氏信了個十成十。


    “啊?竟然這般可惡,你打得好!要我說,宋妹妹你就是心善,這要是擱我家,我將她腿都打斷,騷狐狸一個,你待她這般好,說是救命恩人也不為過,果然,難民就是難民,養不熟的白眼狼,趕走也罷,省的留她在家,以後謔謔你們,這個雞蛋你拿迴去吧,我家裏糧食夠吃,以後要是還用木板車,就過來問我借。”


    陳氏又把手裏的雞蛋塞給宋氏。


    眼裏卻帶著心疼。


    “不不不,這可不行,做事一碼歸一碼,我用了陳大姐你的木板車,雞蛋必須給你,這雞蛋還是我從老宅拿出來的,一共兩顆,我家都舍不得吃,剛好咱們兩家各一顆,我一會迴去,煮飯時,弄個雞蛋羹,給我兒子和兒媳補補身子,你趕緊收下,不然我真不好意思再跟你借東西了。”


    宋氏把雞蛋推了迴去。


    “這樣,雞蛋我收下,我今早買了一袋紅糖,我給你舀一點,等你兒媳生產完,讓她喝吧,養好身子,也好再生一個。”陳氏不知道何天現在是個無雞之人。


    畢竟關乎男子尊嚴的事,陸知縣也沒在堂上說清楚。


    所以她以為何天隻是胳膊和腿被打廢了而已。


    那物還能用。


    宋氏聽到紅糖二字,眼神一亮。


    她的目的達到了。


    剛剛她那番話,為的就是詆毀白瑞雪的同時再訴訴苦,讓眼前的陳氏覺得她可憐,再將她的話傳播在這條巷子裏,短短幾日,宋氏就把陳氏了解透徹了。


    陳氏這人,各有一個優點和一個缺點。


    優點就是為人心善,愛幫助人。


    缺點則是嘴巴太大,喜歡搬弄口舌。


    宋氏緊緊拿捏她的優缺點,給自己營造出一副老好人的形象。


    這樣她以後有困難的話,找鄰居幫忙。


    別人肯定會因為她可憐,而毫不猶豫的幫她。


    看。


    這不就得到紅糖了嗎。


    紅糖可比雞蛋金貴。


    現在的宋氏,根本買不起。


    “你在這裏等我一下,千萬別走啊,不然我送也要送到你家去。”陳氏讓宋氏在門口等著,她轉身迴了家。


    進了廚房後,她拿出一個大碗舀了小半碗紅糖,可剛關上櫥子,就心疼了。


    “哎喲,我這嘴喲,那麽快幹啥,這小半碗就去了半袋,紅糖多貴啊,一個雞蛋算啥,哎,罷了罷了,話都說出口了,宋氏那般可憐,給就給了吧。”陳氏將紅糖又倒了迴去。


    重新拿了個孫子專用的小木碗來裝紅糖。


    隻有原先一半的量。


    可依舊讓她心疼。


    陳氏喃喃自語,後悔的不行。


    她走到門口,發現宋氏還在等著,隻是臉上帶著為難的神色。


    “陳大姐,真不用,紅糖這般金貴,你留著自家喝吧,我真不好意思拿,雖然我兒被打成了殘廢,我家的宅子和錢財也被沈賈丁搶走,可我還好好的活著,以後我給人洗衣服,我去街上撿爛葉子,也不會餓到我兒子的,我這人,就是苦命一個,哎,我走了,陳大姐,不用給我紅糖。”


    宋氏沒拿。


    她說完轉身就要走。


    可眼裏透過精光。


    陳氏沒發現。


    她聽到宋氏的話,剛剛心裏還不舍得呢,現在瞬間消失。


    隻見陳氏把手裏的木碗硬塞到宋氏手中。


    “拿著,都是鄰居,互相幫忙嘛!我家裏的日子,雖也不好過,可我兩個兒子能幹,他們日日去扛沙包,也能賺點錢,我家雖然年年住在這個破宅子裏,但總歸餓不死,這紅糖是給我小兒媳買的,她生完孩子,都四年了身子還總是不舒坦,我尋思讓她補補,沒事,我家裏還剩不少呢,這碗你拿迴去吧,以後有事就來找我,能幫的話,我肯定幫。”


    陳氏一揮手,拉著木板車就迴了家。


    怕宋氏不肯要紅糖。


    趕緊將門關上。


    “娘,木板車還迴來啦?你看到阿童的碗了嘛?他吵著要小碗吃飯呢。”陳氏的小兒子江大風從廚房出來,剛好看到他娘關門。


    陳氏剛剛給宋氏的木碗,是她小孫子專用的飯碗,也是江大風親手做給兒子的。


    “娘剛剛拿這個碗給宋氏盛了些紅糖,她家裏苦,被沈賈丁害的可慘了,就是被砍頭的那個,你那天在扛沙包,你不曉得,娘可是去看了,太嚇人了,不過娘覺得解氣的很,聽說沈賈丁害死了不少人呢,真是活該,死這麽快,便宜他了!對了,你把木板車拿迴雜物房裏吧,放門口多礙事。”


    陳氏一邊說,一邊把木板車交給她兒子。


    讓他拿到雜物房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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