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


    銀子有些重,壓得團子十分不滿,她啊啊叫了兩聲,肉手握成拳頭竟直直打到左利的臉頰上。


    “喲嗬,竟然不怕我,怎麽,不滿意這禮物啊,等你左叔往後賺到銀子給你換成金的!”


    嬰兒的手就像沒骨頭似的,再怎麽打也不會疼的。


    左利稀罕的不行,他隔著軟布,碰了碰團子的肉臉,十分小心。


    “啊啊——”


    團子又叫了兩聲,似乎在抗議。


    “真可愛,都想偷迴家了,顏嬸,你哪天不想帶孫女了,丟給我,我幫你帶兩天。”


    “哈哈,行啊,等團子會走路了,我就給你帶,到時候你別嫌她煩啊。”顏夏爽利的笑了兩聲,迴應他。


    “喜歡都來不及,咋會嫌棄呢,你叫團子是吧?左叔等你乖乖長大,到時候左叔扛著你去街上巡邏,讓你威風個夠。”


    左利又碰了碰團子的小肉臉,這次沒隔著布了。


    他的手有些粗糙。


    團子的臉特別嫩,左利感覺他在摸一塊軟到不行的豆腐。


    生怕給碰壞了。


    趕緊收迴了手。


    “呀,團子怎麽不叫啦,你是不是也想騎在你左叔頭上威風呀,這小調皮鬼,還怪精的呢。”顏夏把團子從奶娘懷中抱了過來,輕輕捏了捏她的小臉,笑罵道。


    “小利啊,別光站著了,快去裏麵坐,來人,帶左衙差落座,別忘了倒茶!”顏夏吩咐著門房。


    左利被迎了進去。


    客人絡繹不絕。


    顏夏感覺她的臉都要笑僵了,今天來的客人,有鋪子的熟客,也有剛交的好友,和村裏相好的人家,坐滿了整個前院。


    不光如此,知縣夫人還派人送了份禮過來。


    給足了顏夏麵子。


    顏府前門剛好能看到城頭的雙橋。


    橋上站著一個婦人,正抱著孩子在賣野菌幹和野果子,可這兩樣東西實在常見,壓根沒人買。


    此時已經臨近中午。


    日頭越來越曬,婦人滿頭大汗,抱著孩子靠在橋上,她身子搖搖欲墜。


    可為了生計,她死死咬著牙關忍著。


    “賣,賣野菌幹,賣野果子,便宜賣咯——”婦人紅著臉,到底是喊了出來。


    可路過的行人,隻是瞧了她一眼,腳步都不帶停的。


    懷中的孩子哼哼唧唧,哭出了聲。


    婦人又累又熱,她向四周看去。


    卻跟站在顏府大門口的小荷對視上了。


    “娘,那好像是趙月芳。”


    小荷對著顏夏說道。


    “嗯,確實是她,這麽熱的天,怎麽還帶著孩子站在橋上?好像是在賣東西。”


    顏夏順著小荷指的方向看過去,她微微皺起眉毛,之前她不是給了趙月芳一兩銀子嗎,還放了二十斤大米,怎麽大熱天還帶著孩子站在烈日下賣東西,是沒錢用嗎?算了,又不是她媳婦,管得了別人一時,還能管她一輩子嗎。


    救急不救窮,顏夏這次不想插手。“罷了,不管她了,咱們進去吧,馬上要吃飯了。”她說完移開目光,不再看。


    “好,娘,你先進去,我馬上來。”


    顏夏點了點頭,先進去了,小荷卻對著身旁的丫鬟低聲吩咐了幾句。


    橋上的趙月芳看愣了神,臉上的汗水滑落到嘴邊,她伸出舌頭舔了一下,鹹的不行。


    都是一個村子的,她穿的破破爛爛像個乞丐,被太陽曬得快要昏厥,連一個銅板都沒賣出去,而嫁給金福的石小荷,卻穿的華麗逼人,好似一個千金大小姐,她都不敢細看。


    兩人隻隔了一條路,趙月芳卻覺得她們之間相差了八千裏。


    她收迴目光,低著頭,繼續叫賣著。


    “賣野菌幹,賣野果子啦,便宜賣,一袋隻要一個銅板——”


    聲音小的像蚊子叫。


    懷中的兒子已經哭睡著了。


    “這些我都要了,天太熱,你還是別抱著孩子曬太陽了。”


    突然,一個梳著雙平髻的姑娘站在趙月芳身前,她眼睛圓圓的,臉頰也鼓鼓的,一看平日裏就吃慣了好東西,長得有些胖,卻不醜。


    笑起來還有兩個酒窩,很有福氣的長相。


    “真的嗎?你全要了?多謝姑娘,謝謝您,這些一共算您二十個銅板就好。”


    趙月芳腳前是個背簍,背簍裏放著一包包用葉子裹好的野菌幹和野果子。


    總共二十一包。


    她抹了個零。


    “我沒有零碎銅板,這些都給你吧,天氣太熱,還是別帶孩子出來受罪了,呐,你收下吧,東西我拿走了,這竹簍也給我算了,不然我拿不下。”


    她遞給趙月芳一粒碎銀子,大概半兩左右。


    說完便背上竹簍走了。


    趙月芳這才反應過來,她著急的轉過身,想要喊住那位姑娘。


    卻見那姑娘走到顏府門口,跟石小荷說了兩句話,然後兩人一起進去了。


    趙月芳不傻。


    她捏緊手中的碎銀子,下唇都被她咬得發白。


    “哇哇哇——”懷中的兒子大聲啼哭,吵的旁邊擺攤的人們都在瞧她。


    趙月芳有些害臊,她帶著孩子下了橋,快步離開了。


    一邊走一邊還哄著兒子。


    “奧奧——”


    “乖兒子不哭,娘馬上就喂你喝奶,奧奧,不哭奧兒子——”


    趙月芳找到一處沒人的巷子,走了進去。


    她靠著牆蹲在地上,解開衣服上的繩子,掀起來給兒子喂奶。


    直到兩邊奶水都被吸空,她才穿好衣服,重新站了起來。


    家中的銀子早就花光了,前不久,她的兒子生了場病,將顏夏給的一兩銀子,花了個精光。


    不光如此,大米也賣了一半走。


    她又把剩下的大米換成了便宜量大的糙米。


    這樣能吃的更久一點。


    兒子能吃,長得胖,她不多吃的話,根本沒有奶水讓兒子喝,幹脆日日帶著兒子去山上采菌子挖野菜,因為高山被顏夏買下。


    她隻能去村外的山上尋找。


    昨天運氣好,遇到一顆野果樹,她摘了許多迴來。


    今天天沒亮,就背著竹簍抱著兒子一路趕到鎮上來了。


    因為沒錢,純靠腿走。


    到時已經是上午。


    就隻是為了賣點錢,買塊肉補一補。


    天天吃野菜粥,她都快沒奶水了,兒子餓的夜夜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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