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進入雙橋鎮沒多久,崔四妞也到城門口了,她滿頭大汗,直奔調料鋪子,小兒媳身子不爽,吵著要吃紅糖雞蛋。


    本該是小兒子來買的。


    可他因為陪麗芳迴娘家,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腳腕腫的老高,這才由自己來買。


    三個兒媳,隻有小兒媳的肚子爭點氣。


    崔四妞為了自己的大孫子,自然得慣著她。


    買完紅糖,她幹脆又去肉鋪準備買些肥豬肉,家中的豬油在過年時用的太過奢侈,已經所剩無幾了,買好後,她挎著竹籃,這才從肉鋪離開。


    走到繁華的街道上時,迎麵撞到一個書生。


    書生見到崔四妞的臉,下意識的鬆開手中的節禮,他滿臉僵硬,指尖都在顫抖,時間仿佛靜止了幾秒。


    “哎喲,疼死了,沒長眼啊?直往老娘身上撞,今個要不是過年,我非得叫你賠錢!”


    崔四妞搓揉著胳膊,嘴裏罵罵咧咧,絲毫沒注意到對麵書生的表情。


    正當她準備離開時,書生一把拉住她。


    “你,你!你這個騙子!你竟然敢賣有毒的鮮花餅,你還想跑!老天有眼,總算叫我抓到你了!”


    書生名叫陳謹言,童生,乃家中獨子,幼時親爹病亡,靠老母親做繡活將他拉扯大,還讓他讀了書,去年在崔四妞這買了鮮花餅後,他迫不及待的帶著鮮花餅迴家。


    為了給娘嚐嚐,第一塊就先遞給他娘,沒想到娘雖將鮮花餅咽下肚,卻愁眉苦臉的。


    說是花錢買這難吃的玩意,簡直糟蹋銀子。


    陳謹言很奇怪,明明他之前吃過鮮花餅。


    很好吃啊,娘為什麽說難吃?


    帶著疑惑,陳謹言把娘吃剩下的半塊放到嘴邊咬了一口。


    “呸呸呸,這什麽玩意,娘我被騙了,你等著,我去找他們。”


    陳謹言氣得要死。


    手中的鮮花餅雖然不是半兩銀子買的,可也不便宜,足足五十文呢,他還買了兩袋,娘繡好一張帕子才賺十幾文,這麽多錢夠娘熬多少夜了。


    雖說錢是他抄書賺來的。


    可....


    一想到娘為了多做些繡活賺錢給他讀書而渾濁看不清的眼睛,陳謹言就愧疚極了。


    他的本意隻是想給娘嚐嚐這新鮮玩意,誰知糟蹋了錢。


    他帶著剩下的鮮花餅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好一會才來到剛剛購買鮮花餅的地方,然而那對夫妻早就不見了。


    不光如此,這裏還有好些人在找那對夫妻,都是發現被騙想要退貨的。


    失望而歸,陳謹言本想把鮮花餅扔掉,可娘趁著他看書的時候,將這難以下咽的鮮花餅當晚飯都給吃了。


    夜裏又吐又拉,陳謹言去請大夫。


    然大夫都被別家請走了。


    等他找遍了整個鎮子的藥鋪,總算請到一位遊醫。


    他是個半吊子的功夫,開的藥偏偏又猛的很。


    陳謹言的娘身體本就不好,還有暗病,一夜過去,拉的脫水就算了,還吐了血,第三天人就沒了。


    等陳謹言給他娘辦完喪事才知道跟他一起買鮮花餅的百姓,都是相同的症狀,又吐又拉,他們吃得少,所以喝了藥兩天就好了。


    陳謹言報了官,因為崔四妞夫妻倆不是本縣的,縣衙的官差辦案又很敷衍。


    所以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今天是初六,陳謹言帶著節禮給他亡爹的好友家拜年。


    竟然在大街上撞到那個賣鮮花餅的婦人。


    他震驚的手都在顫抖,抓著崔四妞就去了縣衙。


    連地上的東西都不要了。


    “你放開,小畜生,你拉著老娘幹嘛,誰騙你了,我壓根沒賣過什麽鮮花餅,你放開,來人啊搶劫啦——”


    崔四妞早就忘了陳謹言是誰了,可聽到他說自己賣有毒的鮮花餅。


    還是嚇得不行,她試圖掙脫陳謹言的手,想逃之夭夭。


    偏偏陳謹言雖是弱書生,勁卻十分的大。


    麵對殺母仇人,他抓著崔四妞衣服的雙手就像鎖扣一樣,牢牢把住。


    “什麽動靜?走,去外麵看看。”


    縣衙外,崔四妞和陳謹言的動靜,吵到了左利。


    他拿起佩刀,帶著兄弟們走了出去。


    “哎喲,官差大老爺啊,您快救救民婦啊,這個小畜生腦子不好,在街上撞到我連句歉意都沒有,還想訛我,說我騙了他,青天大老爺作證啊,民婦壓根就沒見過這個小畜生,你是腦子壞了啊,大白天就敢糾纏於我,我看你就是想訛我錢!”


    崔四妞看到官差。


    哭哭啼啼的嚎叫著。


    先一步的誣賴陳謹言是個騙子。


    “我是平渡縣安寧鎮的陳童生,去年冬季此人帶著她夫君在安寧鎮販賣鮮花餅,以50文的低價冒充顏氏糕點鋪的鮮花餅,因為我在雙橋鎮有好友,來做客的時候吃過顏氏的鮮花餅,覺得味道甚好,所以信以為真的買了兩袋,結果迴到家發現此婦人賣的鮮花餅簡直不能入口,隨之返迴尋她,可沒想到這婦人早就跑了,不光如此,許多人發現被騙,都迴到原處找尋。”


    陳謹言站的筆直,他並未被崔四妞誣賴的話語所激到,從而慌了陣腳。


    而是條條有序的跟左利一一解釋。


    “帶著失望而歸,我娘因為可惜100文,而悄悄吃完了這些鮮花餅,晚上就又吐又拉,甚至後麵還開始吐血,第三天人就去世了,不光我娘如此,但凡買了這婦人賣的鮮花餅的百姓,都是又吐又拉,症狀一樣,我趕緊去報了官,可因這婦人狡猾,並不是安寧鎮的人,所以一直未抓到她,衙差您大可去安寧鎮的縣衙詢問,今日我給好友家拜年,剛好碰到她,所以抓著她就來縣衙了,請衙差作主啊,她害死了我的娘,賣這有毒的鮮花餅簡直罪該萬死!”


    陳謹言放開抓著崔四妞的雙手,對著左利作揖並鞠了一躬。


    讀書人都有傲氣,他又是童生。


    所以不必對無品級的官差下跪。


    鞠躬足以證明他的誠意。


    崔四妞嚇得腿都軟了,她沒想到身旁的書生竟然說她賣的鮮花餅害死了他的娘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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