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辭看著羅大森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心中有了些計較。


    他對羅大森的智商不在線,也有所耳聞,但那也隻是聽說他有些癡傻,而不是冷漠無情。


    而傳聞中的兩兄弟,打小一起長大的感情,還是很深厚的,羅大森這個哥哥也一直都對自己弟弟疼愛有加。


    所以,一個人能對自己的弟弟冷情到這個地步,這其中肯定不是“憨傻”那麽簡單。


    一個憨憨,對那麽深厚的兄弟情,不可能放下得這麽徹底。


    都說“憨傻”的人,對感情都是一根筋,那份親厚的兄弟情一旦建立起來,就沒那麽容易改變。


    更何況,他的弟弟羅小森雖然行事荒唐,卻從來沒有做過傷害他這個兄長的事情。


    那麽是什麽讓他羅大森改變了對自己弟弟的感情呢?


    這個問題值得深思!


    羅大森人長得高大威猛,一副孔武有力的憨樣,抱著自己瘦弱的弟弟,就跟常人抱了棵白菜似的,不費吹灰之力。


    都靈山看著他健步如飛地抱著羅小森進了房間,眼神也不自覺地閃了閃。


    他不明白,既然羅大森這麽有力氣,為什麽不一早就將自己的弟弟抱進房間?


    現在雖然沒有下雪,氣溫也開始迴暖,但也是乍暖還寒時,地上還是很冷的。


    更何況,羅小森還是光著腿的。


    可這一家子,居然就這麽讓羅小森躺在地上,不管不顧。


    羅母居然還罵罵咧咧地,這實在是太不合人之常情了。


    從羅父,羅母,羅大森再到羅家大嫂,好像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們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無瑕關心身邊的人,這實在是太令人費解了。


    都靈山在心中畫下了一個大大的問號。


    慕辭和簡秋互換了一個眼神,抿了抿唇,都沒有說什麽。


    在簡秋看來,這無非就是這家的小兒子,平日裏的所作所為,徹底傷了這一家人的心,現在家人對這個小兒子都絕望了,想放棄了。


    可對於造成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們心中雖然是怨恨的,甚至是想舍棄的,卻又下意識地有些不舍得吧。


    畢竟是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孩子!


    這種愛恨交織的感情,本就是一個很複雜的東西,不是他們這些外人所能理解的


    三人沒有再多做思考,都隨在羅大森後麵,走進了羅小森的房間。


    一些看熱鬧的村民,也擠進了灶屋,向羅小森房間門口擠過來。


    走在最後麵的都靈山,見狀,連忙細心地關上了房間門,將外麵那些好奇的眼光,都隔在了門外。


    秦隊長則主動留在門外,維持秩序,不讓好奇心重的人,闖入房間去。


    羅家老夫人不知道是罵累了,還是哭累了,或者是因為有人來救她兒子了,心中有了期盼,終於停止了哭罵,愣愣地看著房間門發呆。


    老羅也邁著老態龍鍾的腳步,離開了堂屋,在灶堂前,搬了個凳子,走到房間門口,坐了下來。


    他一雙渾濁的眼睛,盯著房間門,一言不發。


    ……


    房間裏。


    慕辭先是檢查了死者的傷勢,然後無奈地搖了搖,歎息了一聲,說道:


    “沒救了!”


    “啊?這……”


    羅大森站在一旁,聽慕辭如此說,睜大眼睛,看著慕辭,難以置信地說道。


    慕辭沉默地看著羅大森,沒有說話。


    看他這副樣子,又不似癡傻的樣子,也像是在裝兄弟情深。


    剛才那個一臉嫌棄與不情願的他,與現在一臉真情悲傷夾帶著驚恐的他,哪個才是真的他呢?


    他心中思量著。


    “羅大叔,我師父的意思是,羅小叔隻是那裏沒有救了,這輩子隻能做太監,而不是說他這個人沒救了。”


    都靈山在一旁代替師父,耐心地解釋道。


    “嗯!”


    慕辭點頭,認可了都靈山的解釋。


    “哦!這樣啊!”


    羅大森恍然大悟地說道。


    他似乎是鬆了口氣,卻又好像有些失望。


    “羅大叔你看,他都將那個東西切了好幾截了,再接迴去也沒有什麽用了。”


    都靈山指著,放在羅小森大腿旁邊的那團血糊糊的東西說道。


    那東西,雖然之前,被收拾好,放在裹著羅小森的大腿上,卻已經碎成了好幾段的,隻有一點皮還連在一起。


    要接迴去,讓其恢複如初,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那樣需要損耗慕辭很大的精神氣。


    慕辭不想那麽去做,在他看來,羅小森還不值得他為其付出那樣的代價。


    一個連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又怎麽會在意自己本就嫌棄的東西?


    就算他不遺餘力地給他治好了,他也會在分分鍾鍾之內就破壞掉,那他的努力就白費了。


    何苦?


    是啊!何苦為一條連自己都不在意的生命,去損耗自己?


    他又喜歡不是找虐的變態。


    慕辭心中略一權衡,便放棄了給其複原的想法,直接宣布自己也無能為力。


    如此就沒有慕辭什麽事了,後麵的清洗、縫合、包紮等一係列的工作,他的徒弟就能很完美的去完成,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於是他放心地都交給了都靈山,自己隻在一旁看著。


    “麻煩打盆熱水,拿條毛巾來!”


    都靈山看著羅大森,說道。


    羅大森點了點頭,不情願地走了出去。


    都靈山看他走出了,便著手用消毒水,給羅小森擦洗傷口。


    很快羅大森就端了一盆熱水走了進來。


    都靈山熟練地清洗了傷口,並在其他傷口灑上藥粉,並沒有包紮的意思。


    他從熱水盆子裏拿起毛巾,擰幹了,給羅小森臉上等髒汙的地方,都簡單地擦洗了一下。


    忙完了這些後,他才小心地拿起那團肉糊糊似的小物件,整理好了,再用針,仔細地給羅小森縫了迴去。


    這個過程,整整花了他兩個時辰,縫好後,整個人都有些虛脫了。


    慕辭從口袋裏掏出手帕,心疼地給他額角擦了擦汗。


    都靈山感激地看著師父,想說點什麽,卻被師父給堵了迴去。


    “煽情的話就別說了。把這顆藥丸給吃了吧,不僅是恢複一下你的體力,對你日後也有好處。”


    慕辭淡笑著說道,收迴手帕,又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白瓷瓶,遞給都靈山。


    “謝謝師父!”


    都靈山感激地接過白瓷瓶,從裏麵倒出一顆藥丸,放進嘴裏。


    藥丸入口即化,一股清香溢滿口腔,隨著藥物,一起滑入胃裏,進入四肢百骸。


    頓時,他感覺渾身充滿了力量,剛剛損耗的體力都迴來了,有些脹疼的太陽穴,也疼了。


    這藥丸不僅部體力,還補精神。


    ……


    “剩下的,你都收起來吧!”


    慕辭看著都靈山恢複得差不多了,便指著他手裏的瓷瓶囑咐道。


    “好的,師父!”


    都靈山心裏高興,師父的藥丸從來都是看得比他生命還重似的,即便是他這個徒弟,都很難討到一顆,今天卻給了他一整瓶。


    難得師父大方一迴,他自然不會推辭。


    慕辭看著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裏的小九九,也不拆穿他,隻是淺笑了一下,低頭去檢查都靈山縫合的那個物件。


    都靈山的縫合術,雖然不及自己師父那般精湛,卻也是得了師父真傳的。


    這東西縫合好後,雖然恢複不了羅小森那方麵的正常功能 ,但是也能讓其恢複到一個完整的狀態。


    讓他看起來,還是個完整的男人。


    “嗯!不錯!”


    慕辭檢查完都靈山的成果,心中特別滿意,毫不吝嗇地稱讚道。


    簡秋在一旁看著,臉上也是情不自禁地揚起一抹讚許的笑容。


    這個小徒弟,成長起來,還真是出乎他意料的快啊!


    記得前不久,這孩子還在他簡秋的協助下,縫合死屍時,手連針都還拿得不是很穩。


    可是現在看他,在給活人縫合,他竟然完全沒有任何壓力,他臉上也沒有一絲凝滯的多餘表情。


    縫出來的針線腳,還特別勻稱細小,不仔細看,還看不出來,可以說已近完美。


    “重新倒水,給他擦擦身子,也給他換身衣服吧,還有他那頭發,也都給他剪掉吧。”


    羅小森一副淒慘邋遢的樣子,慕辭實在是看不下去了,看著羅大森吩咐道。


    “這……?”


    羅大森很本能地抗拒,但是在接觸到慕辭的眼神時,又收迴了到嘴邊的話,收起了一臉的不情願,說道:


    “嗯嗯!謝謝慕哥!我這就去辦。”


    說完,他就轉身走出了房間。


    羅大森雖然人憨憨地,但是執行力強。


    你吩咐他做的事,他要麽不答應,答應了就一定會盡心盡力地去做好。


    看起來像個,典型的指哪打哪的無主見之人。


    如果他剛剛沒有遲疑那一下的話,慕辭也不會懷疑他的真性情。


    羅大森很快就打來了一盆熱水,還重新拿來一條新毛巾。


    然後不用人幫手,將弟弟身上的破衣服都小心地脫光了,


    接著,賣力地給自己的弟弟擦身子,擦腳。


    完了後,從櫃子裏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給弟弟換上。


    羅小森,自始至終都沒有什麽反應,嘴裏一直都在說著重複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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