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蕁在雲歸殿等的百無聊賴,都快要睡著了,就聽房門被輕輕推響,已至深夜,外麵清冷的月光順著門縫灑落下來,一同滴落的還有不停的血珠。


    蘇蕁迷瞪的思緒被動靜驚醒,她站起來走出去,就見楚昭臨麵色蒼白,渾身是血,身上的傷口極深,能見到內裏的森森白骨。


    蘇蕁瞳孔一縮,被眼前的陣仗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扶起虛弱的男人坐下,聲音顫抖:“你這是……怎麽弄的?”


    “受罰。”楚昭臨淡淡吐出兩個字,手臂上的傷口被魔獸咬的猙獰又滲人,他淡淡瞥了蘇蕁一眼,莫名不願讓她見到自己這一麵。


    可蘇蕁卻死死地盯著他身上的傷口,不可置信的問道:“你進萬象鏡了?”


    楚昭臨隨意擦拭的動作瞬間停住,眼眸沉了下來,正視著蘇蕁。


    萬象鏡是蘇長明手中的一件秘寶,裏麵是三千小幻境,幻境中皆是窮兇極惡的遠古幻獸,也是天玄門戒律堂的最高刑罰,一般弟子隻要不犯致命性的錯誤,不可能會動用萬象鏡這麽殘酷的手段。


    蘇蕁知道以自己現在的身份,不可能知道萬象鏡是什麽東西,她說出來了,就意味著她承認了自己與天玄門確實有關聯,可蘇蕁更不願看到楚昭臨這一身血淋淋的傷口而置之不理。


    楚昭臨看了她一眼,放在以前,男人定會揪住她這個破綻,層層追問,可這一刻男人卻沒有開口,二人奇妙的達成了一種默契。


    蘇蕁眼尾紅紅的,啞聲道:“以你的實力……隻有萬象境能將你傷成這樣,可你罪不至此,為什麽掌門會動用這種刑罰。”


    蘇蕁看著男人身上盡數是被兇獸撕咬的傷口,沒有人進入萬象境而全身而退,修為越高,在萬象境中就被壓製的越厲害,哪怕楚昭臨渡劫期的修為,在萬象境中也會被壓製為元嬰巔峰。


    九死一生。


    她伸出手,想拿起著一旁的藥瓶給男人上藥,指尖剛剛碰到男人的胸膛,楚昭臨一把攥住她,眸色暗沉,裏麵像是灑了一紙油墨,在昏暗的燭光下顯得極為驚心動魄,他啞聲道:


    “傷藥對我沒用。”


    蘇蕁聞言一怔,半晌後才反應過來,確實如此,楚昭臨渡劫期的修為,這些皮外傷隻需自愈即可,用不上多餘的傷藥,是她關心則亂了……


    蘇蕁坐到一邊,想收迴手,卻被男人死死攥住,掌心灼熱的溫度燙的她不住瑟縮,在寂靜的夜晚,周邊光影暗淡,這一刻楚昭臨像是脫下了白日聖人君子的人皮,露出了底下的真實麵目。


    他一眨不眨地盯著蘇蕁,一字一頓道:“你到底是誰?”


    蘇蕁眼睫微顫,逃避開楚昭臨的視線,默不作聲。


    周圍太安靜了,隻有他們兩人的唿吸聲,一輕一重,不停交疊,時間淡淡流逝,明明對方什麽也沒做,可男人在燭光下的影子卻極具壓迫感,讓人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蘇蕁唿吸微微一滯,沉默了許久,嘴角勾起一個諷刺的笑,抬眸望去:“你希望我是誰?”


    楚昭臨對上她的視線,眸間似細雪消融,他偏開頭,不輕不重的迴應:


    “我希望你成為你自己。”


    明明聲音不重,卻在蘇蕁心底留下了一筆極深的墨彩,蘇蕁微怔,希望我……成為我自己嗎?


    楚昭臨沒有直接要求她把一切真相都說出來,而是巧妙地將決定權交到了她手中,蘇蕁忍不住搖頭,眼底泛出笑意,二人之間緊張至極的氣氛瞬間破冰,蘇蕁淡淡笑道:


    “是嗎?那仙尊可不要再逼迫我。”


    楚昭臨沉默了半晌,最後應道:“不會。”


    一時間誰都沒說話,蘇蕁在一旁看著楚昭臨的傷,又重新問了一次:“仙尊這次可以告訴我,您為何進萬象境嗎?”


    楚昭臨閉了閉眸子,少女清淺的唿吸有規律的在耳邊響起,其實他在雲歸殿已經獨身一人待了百年,修煉外出,日複一日,有時也要去魔界處理那一群不安分的老東西,百年光陰轉瞬即逝,他已經習慣了。


    他的修煉之路也不如世人想的那般扶搖直上,更多的是一種茫然和無措,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求仙問道並不是他的追求和目標,自己極高的天賦也受過許多人的暗殺和針對,每每受傷時,就將自己關在雲歸殿中,隻要睡一覺……就好了,沒有什麽痛的。


    可如今雲歸殿中突然多了一個人,聲音溫柔繾綣,眉目溫和地詢問著,楚昭臨突然就不想一個人硬撐了,他腦海中那些淩亂的畫麵告訴他,自己應該是與麵前女子有些交情的。


    既然相識一場,他不去想自己之前和對方是什麽關係,但是蘇蕁自己撞上來的,就別怪他不放手了。


    楚昭臨沉沉地看著蘇蕁,緩聲道:“是我自己要求的。”


    蘇蕁眼底劃過一絲驚訝,還沒來得及詢問男人為何要提這個要求,就見楚昭臨的眼神突然變得極其危險,他注視著蘇蕁,一字一句道:“因為我需要發泄。”


    發泄?發泄什麽?


    蘇蕁看著男人想要將她生吞活剝的眼神,突然識趣地閉了嘴,她莫名覺得,隻要自己問出這個問題,就再也跑不掉了。


    楚昭臨盯了她半晌,又搖頭輕笑,站起身來,丟下一句:“蘇小姐,沒有想好就不要來招惹我。”


    蘇蕁看著楚昭臨一步一步走遠的身影,愣在原地,楚昭臨這是……徹底不裝了嗎?自相遇來到現在,她一直見到的都是男人展露給外人的假象,高高在上,救濟眾生的仙尊,可蘇蕁知道,楚昭臨內裏還是一隻魔,直到這一刻,蘇蕁才有了被楚昭臨糾纏的真實感。


    楚昭臨向她坦明了真實麵容,也就意味著……她不可能再輕而易舉的試探男人的底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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