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後,馬車在天玄門山腳下停了下來。


    蘇蕁下了車。


    柳鶴在剛才的旅途中,旁敲側擊揣摩了一下楚昭臨的意思,發現楚師兄好像並沒有要罰他的意思,一旦得到這個消息,柳鶴頓時感覺自己又支棱起來了,他高興的走到天玄門前,迴身對蘇蕁說:


    “白小姐,這就是天玄門了,你不要緊張啊,門中弟子人都特別好,絕對不會讓你感到為難的,你跟我走吧。”


    蘇蕁:“……”


    蘇蕁無奈的看了一眼柳鶴,天玄門這個地方,能有人比她更清楚嗎?


    柳鶴說著就要過來牽起蘇蕁,帶她上山。


    可楚昭臨先行一步擋在了前麵,男人截住柳鶴伸出去的手,淡淡道:“你可以先上山了。”


    “哎?”柳鶴感受到楚師兄的力道,有些發懵的將手縮了迴來,他試探問道:


    “師兄?您才剛出關不久,掌門有許多事務要您處理……我可以把白小姐照顧的很好的。”


    楚昭臨麵色不改,隻是反問了句:“這次不會把人弄丟了?”


    柳鶴一哽,在琅風城隻是因為當時街上人太多了,而蘇蕁又十分好動,一時不察才讓人跑了,可如今都到了天玄門了,在自己的地盤還能看不住人嗎?


    柳鶴心裏忿忿不平,可他不敢和楚昭臨頂嘴,畢竟他把人弄丟了是事實,無論什麽理由。


    於是柳鶴後退一步,他現在可不敢在反駁楚師兄,於是向楚昭臨匆匆告別,臨走時還看了蘇蕁一眼。


    蘇蕁在楚昭臨身後就看著柳鶴,有了柳鶴當調節劑,他們三人之間的氣氛還不算那麽僵硬,可如今少了柳鶴這個活寶,隻有她和楚昭臨兩個人……氣氛一瞬間降到了冰點。


    楚昭臨先開口:“牽著我。”


    蘇蕁聞言,乖乖牽上了楚昭臨的衣袖,男人衣袍寬大,少女的力道一傳來,楚昭臨心底有一種異樣的感覺。


    他就這麽牽著蘇蕁,一步步邁上白玉石階,二人都是靈力高強的修士,走的並不費力,楚昭臨沒有禦劍,也沒有撕裂空間圖個方便,他選擇帶著蘇蕁走上來,隻是因為……他在山腳下看著這些白玉石階時,突然有一種恍惚感,好像已經期待了這個場景近百年……他需要帶著一個人迴家。


    蘇蕁眼睫微顫,乖乖跟在楚昭臨身後未發一言,哪怕百年過去,天玄門兩旁的白梅依舊沒有凋零敗落,甚至一年比一年長得繁茂,石階上不時有微風掠過,帶來清冽幽靜的梅香。


    蘇蕁眸光掃視著各處,白梅落了一地,柔軟的地毯鋪成一條長長的天路,一直向前,以往蘇蕁上天玄門時,並沒有細細瞧過周圍的景色,現在將步伐放慢,倒是真讓她瞧見了不同之處。


    比如那浩渺雲海如今卻泛著淡淡的粉光,如夢如幻,比如曾經幹淨不染一絲塵埃的天玄門牌匾,自以前的蒼藍色換成了黑金色,更顯威嚴。


    周圍的石縫中長出了無名的花朵,小小一個,隻要狂風一吹,它就能被折彎了腰,可偏偏是這樣的小東西,也不知道經曆了多少年的風吹雨打,竟還倔強的長著。


    蘇蕁在楚昭臨身後,抬眸看著男人的背影,不受控製想到了她在楚昭臨幻境中看到的幼年畫麵。


    少年渾身是血,咬牙艱難地爬上這三千長階,這山那麽高,在小小的少年眼中長的沒有盡頭。


    那麽現在呢?


    蘇蕁揪緊了楚昭臨的衣袖,忽的,她暗自淡淡笑了笑,在一開始係統貿然將自己的靈魂拉入這個世界,強製自己做任務的時候,要說她心底沒有一點恨意,那是不可能的。


    乃至之後滄海月明珠告訴她事情的真相,她的心裏也有一種不真實的荒誕感,她不想恢複眾人的記憶,一直逃避與楚昭臨相處,說到底也是她在……賭氣。


    哪怕不想承認,可這就是事實。


    她恨自己被耍的團團轉,恨自己隻能聽命行事。


    到如今二人走在長階上,她突然釋懷了。


    那些感情都是真的,經曆都是真的,他們都是這個世界的人,若是再讓她重來一次,她依舊會不顧一切抓住少年的手,將他拽出深淵,告訴他“別怕”。


    楚昭臨察覺到身後人的力道收緊,以為是蘇蕁累了,他偏頭看去,拉起她的手,繼續向上走去。


    楚昭臨的手輕鬆將她的手包住,沉穩有力。


    蘇蕁將力道全落在了楚昭臨手上,貪戀這一絲溫暖。


    她看著男人平靜的側臉,自問,楚昭臨現在……真的願意想起她嗎?


    他們來到了山頂處,楚昭臨牽著蘇蕁走進去,過路的弟子紛紛低頭行禮,恭敬喚一聲“楚師兄”,但大多數弟子隻是站在遠處,目瞪口呆地看著,腦海裏隻剩一個想法:


    楚師兄竟然在外麵拐了個美人迴來?!


    楚昭臨帶著蘇蕁進了天玄門後,第一時間不是去給蘇蕁安排住處,而是帶著她去見掌門。


    蘇蕁一邊跟著他,一邊不受控製地思緒亂飛,楚昭臨帶她去見蘇長明幹什麽?是覺得她身份有異,想拿蘇長明試探她,還是……男人想起了什麽?


    直到楚昭臨帶著蘇蕁站立在大殿上,與蘇長明和戚靈春對立而視。


    四人皆是心頭一震。


    戚靈春和蘇長明則是一眨不眨地看著蘇蕁,為何這個女子……他們感到如此熟悉?


    戚靈春語氣微微顫抖,向前一步,對著蘇蕁說道:“……孩子,你是?”


    蘇蕁:“……”


    她現在跑還來得及嗎?!


    蘇蕁頭都大了,在戚靈春和蘇長明麵前,她做不到“冷靜”,以前她隻覺自己是個小偷,偷走了原本“蘇蕁”的人生,可自從滄海月明珠告訴她自己就是真正的蘇蕁後,她再次見到戚靈春,心境完全不一樣。


    她幼時的記憶也全部迴來了,戚靈春和蘇長明就是她真正的父母,現在二人再次相見,可對方完全不記得她,隻能試探懷疑。


    蘇蕁頓感內疚無比。


    她瑟縮一步,躲到楚昭臨身後,將這個致命問題扔給男人。


    楚昭臨看了看她,想了想,對戚靈春迴答道:“她叫白晚,是我從白湘鎮帶迴來的女子。”楚昭臨組織了下語言,將白晚的情況潤色了一番,向戚靈春和蘇長明說明,並希望能借寒潭一用。


    “來治療這女子的愚症。”


    戚靈春聽完,收迴了手:“白晚……這個名字倒是好聽。”她看了一眼躲在身後的蘇蕁,對著楚昭臨點了頭。


    “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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