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無論如何都要做成某件事情的時候,他的大腦就會自動將自己的行為合理化,所以,在他的眼裏,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甚至是偉大的。


    就像是扔硬幣,如果扔中的結果是符合心意的,那你就會說是天意,如果不符合,你就會說這是偶然,不作數。


    謝林冷笑一聲,道:“是為私心還是大義?嗬!你所謂的改變社會,不過是一場可笑的自欺欺人!”


    對麵那人伸出一隻手,一點一點地將臉上的麵具揭下來,道:“謝林,這麽多年了,你還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經曆這些嗎?”


    謝林心頭一震,死死地盯著對方的臉,連握著手槍的手都有些微微發抖,但他很快就鎮定下來,道:“楚諺,我是不是該叫你,小石頭?”


    在更久之前,天水街的一場大火,將罪惡在世人眼前披露,從此,掃黑除惡的戰役有了最初的雛形。


    而那場大火,是衛扶蘇不顧衛雲樓的勸阻,執意放的,當時她帶出來了一個小孩,一個殺人犯的小孩。


    一個披著罪惡黑紗出生的孩子,因為衛扶蘇的惻隱之心,從那場大火裏逃離,成為了一個人人稱讚的法醫。


    他有著卓越的技術,一群熱情洋溢的戰友,但他依然缺少一樣東西——忠誠。


    楚諺不管做什麽事情,都能保持理智,因為他對國家、對社會沒有歸屬感,他唯一的生活理念就是衛扶蘇把他拉出來時說的那一句——做個好人。


    可是,什麽才能叫做是好人呢?這應該是任何人都無法給出完美答案的一個問題。


    因為“好人”的界定太籠統了,他隻能盡力把所有事情都做到最好,好到同事們都稱他為“人形ai”。


    直到……衛扶蘇死了,楚諺的人生從此困在了另一場大火裏,再也沒人能把他拉迴去。


    楚諺將摘下的麵具扔在地上,甚至還抬腳碾了一下,他笑了笑,道:“看來,姐姐有跟你講過“最後的晚餐”的故事。”


    謝林歎了口氣,衛扶蘇和楚諺的命運從“最後的午餐”開始,火車駛向另一條全新的軌道,然而衛扶蘇死於人性的玫瑰花,楚諺再次拿起屠刀,想要成為那場啟蒙人類思維的風暴。


    當長生真正實現的時候,世界就會出現森林裏的“優勝劣汰,適者生存”,人類所謂高高在上的憐憫和道德,會被欲望踩在腳底。


    那將是一個人間煉獄,也是楚諺想要的世界。


    謝林放下槍,說:“我毀了那些資料,你所做的一切都功虧一簣了。”


    楚諺笑了起來,道:“從此以後,你就是這世上最後一個知道長生秘密的人,往後的每一天,你都會被這個秘密詰問和炙烤,謝林,你永遠也無法否認,自己是一個卑劣的,有欲望的人類。”


    謝林將手放進外套口袋裏,一臉無所謂地道:“所以,從一開始,我就沒想著要活著出去。”


    楚諺凝視著他,道:“你比我更像一個賭徒。”


    在外麵看著的程韶是一頭霧水,怎麽也想不通謝林怎麽突然就放下了槍,整個談話過程也跟加了密一樣。


    就在他想要暗搓搓地再聯係一點人來,或者是直接賭一把,衝上去把謝林給搶過來時,楚諺突然有了動作,唿吸間就把謝林給箍在了懷裏。


    程韶:“……”


    這下是從相互對峙,徹底成為了挾持人質,還真是人生無常,大腸包小腸。


    楚諺一手掐著謝林的脖子,一手穩穩地舉著槍,用一種無情淡漠的目光掃向在場的那些稚嫩的麵孔,如果命運的軌道沒有因為玫瑰花事件再一次轉彎,他跟這些人應該也會是同事。


    盡管他無法理解對方的熱情和忠誠,但他會尊重每一個人的生活方式,因為“好人”這兩個字永遠沒有正確答案,人生沒有標準答卷。


    就如謝林,前半生眼睜睜地看著無數人因為他一次次地走向黃泉,後半生傾盡所有地想為已故之人討一個答案。


    這在有些人的眼裏,固執地讓人覺得愚蠢,愚蠢得讓人想笑。


    楚諺看著苦苦研究二十年的成果因為謝林,一朝毀於一旦,最先想起的居然是好多年以前,天水街大火裏那隻雪白的手,以及那人拉著他逃離的背影。


    衛扶蘇和謝林不愧是母子,連做事的風格都如此地相似,恰似故人歸。


    楚諺在謝林的耳邊低低地問:“當集體裏的任何一個個體都無力解決集體的困境時,我們到底該如何做?”


    謝林說:“你覺得,我們現在的集體,已經出現了無法解決的困境?”


    楚諺道:“在這個快節奏的時代,所有人都在拚命地活著,要符合“人類”的行為準則去活著,一切的不同,都會統一打上“不正常”的標簽,人類的差距不斷地拉大,不同的階層之間已經有了極大的鴻溝。”


    “這個世界病態了,人類是一個非常需要情感寄托的種族,但現在,情感的供給已經跟不上了他們的需求,他們有著太多的戾氣,所以,我們需要更多的時間,去真正地看看世界,去慢下腳步,不用把自己弄得筋疲力竭。”


    謝林輕笑一聲:“你在試圖同化我?”


    楚諺挑眉,道:“作為一個心理醫生,在這方麵,你的感觸會比我更深。”


    謝林說:“可我不止是一名心理醫生,我還是一名犯罪心理學專家,並且是站在所謂高階層俯瞰眾生的人,我永遠不會成為第二個你。”


    楚諺笑了笑:“我的小寶貝,你和我一樣,從出生時就流著肮髒的血,如今的你不過是被壓製住了而已,可一旦壓製住你的那把鎖消失,你就會和我一樣……徹底釋放心裏的那頭野獸。”


    他嘴角的笑越變越大,眼底已經浮現了幾抹瘋狂的紅色,看見這有些熟悉的場景,謝林心裏莫名地一慌,猛地伸手搶過楚諺的槍。


    他動作快,楚諺的反應更快,雙手握著謝林的手,就著謝林握槍的指尖,他用力帶著謝林的食指摁下扳機。


    “砰!”一聲,世界寂靜。


    如果說,這世界上最了解謝林的人,應該隻有楚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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