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一次地將自己上次就說過好幾遍的話再說了一遍,隻不過這一次,楊大山的動機變了。


    原版上他是一直被迫接受炸彈犯的指令,而這一版,他在細節處有了改動,楊大山綁著炸彈去市局之前,對方給了他一筆買命錢。


    一箱子現金看得人眼花繚亂,如果謝林能說出密碼,楊大山不僅能得錢,還能好好活下來,如果不能,那筆錢也足夠他的母親和女兒未來的生活過得好一點。


    看來,楊大山還是一個膽大的賭徒。


    這是一場豪賭,輸了就是人命關天,贏了就是皆大歡喜。


    金錢權利,讓無數人趨之若鶩,也讓無數人望而卻步,古往今來,多少人為它生,為它死,人類的貪欲讓它們成為了原罪。


    謝林聽完,沉默了一會兒,道:“那你知道對方是誰嗎?”


    楊大山搖了搖頭。


    黎元依然走在謝林的身後,替他將門關上,楊大山渴望的眼神也被門關在了裏麵。


    謝林特意走得慢了些,等著黎元追上他才說:“你怎麽看?”


    黎元說:“很明顯,人不是隨機選擇的,但他們彼此之間的保密等級還挺高的,楊大山不知道他還有什麽其他的同夥。”


    謝林瞥了眼黎元:“你真的覺得,還會有第二個楊大山出現?”


    “不一定。”黎元說,“也許下一次他們會直接把你帶走也說不定,畢竟現在長平村的事情已經可以說是露在了明麵上,他們已經到了最後的階段了,很多事情都已經開始不計後果地做了。”


    謝林有些擔心:“你說許微微真的死了嗎?會不會也跟謝司宇一樣,是假死脫身?”


    黎元笑了笑,伸手拉住謝林的手,說:“就算是假死脫身,許微微也不會是我們的敵人,她反而更應該怕我們才對。”


    畢竟她透露了這麽多的秘辛,還把自己的犯罪事實擺在了明麵上,許微微是審判者,組織想要的其實隻是一把刀,但她出現了刀所不該具備的東西——感情。


    所以,她是一個不完美的審判者,和現在的玫瑰花複刻一樣漏洞百出,卻仿佛是一層迷霧,將所有人都籠罩在陰影裏。


    不要試圖猜測罪犯的想法,他們遠比你想象中的更加變態,不是每一個罪犯殺人都是有苦衷的,有些人,他們隻是單純為了享受殺人的快感。


    可笑的是,出生披上了人皮,自在地活在了陽光下。


    當你跟著他們的思路去探尋,理解他們的想法時,你就離瘋不遠了。


    這段話,是當初祁玉和謝林說的,為了探討犯罪心理學家最合適的退休年齡。


    他用這段話來論述了犯罪心理專家早退休的必要性,以及危害性。


    必然自然是因為,犯罪心理學家的工作本來就是研究罪犯的想法,他們必然會和那些人共情,這其實對於他們本身是一件危險的事。


    每一個合格的犯罪心理學家,都能算是天才罪犯的預備役,他們一旦誤入歧途,那將是毀滅性的災難。


    不過我們國家在愛國教育這方麵是花了大力氣的,在維護社會安定,打擊犯罪上麵,也是下了很大的力度,迄今為止,國內還沒有出現犯罪心理學家犯罪的案例。


    這其實算是一個挺輕鬆的話題,畢竟隻要一聊起退休,大家的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一個僻靜的院子,喝茶遛鳥養花,每天就是在安心地過著被愛好環繞的生活。


    沒有生存的壓力,沒有必須完成的任務,心情舒暢,身體硬朗,這簡直就是最美好的生活。


    但如今再想起這句話,謝林卻覺得沉重了。


    二十年風霜,他不斷地猜測自己的身邊什麽時候會出現暗箭,千防萬防努力在自己的周身築起銅牆鐵壁。


    謝林知道,他們想用這種鈍刀子割肉的方法,一點一點地把自己逼瘋,他們覺得謝林拚命守住底線的樣子十分可笑,於是作壁上觀,偶爾像貓逗老鼠似的突然襲擊一下。


    他看向黎元,目光沉沉,如果他沒能守住底線,真的瘋了一樣的反擊,他和黎元現在就不是和諧地在這裏聊案子,而是子彈額頭,你死我活。


    黎元注意到了他的眼神,溫和地笑了笑,道:“怎麽?是不是覺得今天的我特別帥?”


    謝林:“……”


    特麽的,濾鏡在你開口的那一刻,稀碎。


    他扭頭,麵無表情地說:“沒有,我隻是在想,你的雞窩頭能不能放隻小鳥窩著,最近想養鳥了。”


    黎元理了一下自己有些長的頭發,說:“我覺得你單純是看不慣我茂密的秀發,想讓鳥屎汙染一下。”


    他湊到謝林跟前,賤兮兮地說:“放心,我的就是謝顧問的,這頭秀發你也可以當成自己的愛護,我不介意的。”


    謝林順勢揉了揉黎元的狗頭,別說,黎元雖然人挺強,還是個賤骨頭,但他的頭發卻是細而柔軟的,揉起來還挺舒服的,一時之間都有點愛不釋手了。


    不過黎元比他高,一直彎腰讓他揉,黎元的脖子會不舒服,也不雅觀,謝林隻揉了一會兒就放開了。


    他說:“可我就是想養一隻鳥。”


    黎元可憐兮兮:“家裏有一隻警長就可以了,再養一隻鳥,我怕哪天警長把它給吃了,到時候還惹你傷心。”


    謝林忍不住笑了,道:“你還記得你的小錦鯉被綠皮龜吃了的事情啊?太記仇了吧。”


    黎元直起身子走在謝林的旁邊,走路的步子都是遷就的謝林的腳步,不快不慢,走起來就跟閑庭信步似的。


    謝林是優雅閑適的漫步,黎元就是飯後出來遛彎消食的老大爺。


    他將手背在身後,道:“吃一塹長一智,我們不能小看任何一個潛在‘罪犯’,就是非靈長類的也不可小覷。”


    謝林搖搖頭,道:“看來,龜爺真的給你上了終生難忘的慘痛一課。”


    黎元點頭:“那是,要知道,那兩隻小錦鯉,可是我們市局轉運的希望!”


    謝林沒再說想養鳥的事了,但沉默了很久之後,黎元突然又提起來。


    他說:“我們養一隻鸚鵡吧。”


    “為什麽?又不怕警長吃了?”


    “我怕自己老了以後,吵架吵不贏你。”


    “嘖,它會幫你吵架?”


    “不,它會幫我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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