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朝之日。


    施夢提前交代了浮歡與蘇和隨行,旁人問起,便說是她與雲薑去城郊別苑小住幾日。


    易長年之前幫她列過資產清單,城郊有處屬於她的別苑。


    而且那別苑裏,還養了幾隻小鹿,去看鹿,也能算是一個很不錯的由頭。


    一早,施夢與雲薑便乘馬車往城郊別苑去了。


    過了一個多時辰,他們一行四人到了城郊別苑。


    別苑很清淨,除了日常負責清掃別苑的幾個奴仆以外,再沒有旁人在此。


    施夢看向跟在身後的浮歡與蘇和,對著二人說:“在這兒不必守規矩,你們樂意住哪間房就住哪間房,想玩什麽做什麽都可以。隻要不打擾我與雲薑,上房揭瓦我都不惱。”


    “公主,你也太豪爽了!”


    蘇和興奮極了,浮歡還沒說話,就被他拉跑了。


    施夢與雲薑就近尋了一間房歇息,隻等晚上去祭拜江家先祖。


    江家先祖遠在千萬裏之外,城郊這一處,是雲薑後來慣來祭拜的地方。


    深夜,兩人換上深色衣裳,帶著紙錢偷偷離開了別苑。


    雲薑將她帶到了往年祭拜的位置,此處荒野遼闊,紙錢燃盡隨風散,約摸可以送到先祖那處。


    他點燃紙錢,跪在了地上。


    施夢見狀,也微微提起裙擺,準備跪下。


    哪知她剛要屈膝,就被雲薑給攔下了:“公主尊貴,隻可跪天地與帝王,無需跪我先祖。”


    在崟朝,女子可跪母親,也可在父親去世跪一次,至於夫君的長輩,是不必行跪拜之禮的,行常禮即可。


    尋常女子尚且如此,何況她是公主。


    雲薑仰頭看向她,對她說:“公主心意我領受了,先祖也定能知曉公主這份心,公主不要跪。”


    施夢聽著他這話,一臉倔強的推開了他阻攔她的手,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我是公主,我想跪就跪,你憑什麽攔我?”


    “你一個駙馬而已,還能大得過我這位公主?”她氣勢的對他言道,說話時,眼神霸氣的不行。


    “公主……”


    雲薑清楚她的心意,感動不已。


    跪一下而已,她什麽都不損失,而且在現實世界裏,每到長輩忌日,也是會跪一下的,她覺得這是對已故者的敬意,根本扯不上什麽崟朝尊卑。


    “改口。”


    施夢下意識提醒著雲薑。


    “今日祭拜先祖,最重要的便是介紹我這位夫人,你喚我公主做什麽?”


    “是。”


    雲薑篤定應道,處處順著她的意思。


    燃燒的紙錢被風吹起的時候,雲薑柔情的訴說著她這位夫人,他告知先祖,他得到了這世上最真摯的愛,他有了親人,一顆心因她而長久蘊著暖意。


    說完這些話後,雲薑當即扶起了她。


    他怕她跪久了膝蓋有損,現如今,他最希望她無病無痛,好生的與他相守。


    ……


    施夢與雲薑祭祖結束,離開了城郊荒野之地。


    一個時辰後,天知的暗衛與他稟告了此事。


    “天知法師,屬下確定公主與雲薑是去城郊祭祖了。雖然他們掩蓋了痕跡,但方圓幾裏的味道並未散去,紙錢燃盡的飛灰有些落在了遠處的樹葉上。”


    “果然不出我所料。”


    公主府中有女帝和天知的眼線,公主府外,仍然有天知派去的暗衛在暗中盯著他們。


    大婚那日,天知就隱隱覺得雲薑不太對勁。


    行禮數的時候,天知留意到了雲薑看公主的眼神情深似海,那不是孩童心智該有的狀態。


    所以從那日起,他就開始著重留意二人的一舉一動。


    公主請陛下旨意,讓府上的公子們自行離去,緊接著沒過多久,又與雲薑在十月朝之際去了城郊別苑,他可不信公主是去遊玩看鹿的。


    天知猜測雲薑已然解毒,可他又很費解。


    他的毒,除了悠遊與悠遊這位弟子雲薑之外,無人可解,雲薑服毒成了孩童心智,如何還能為自己解毒?


    天知認為自己還是大意了,不知遺漏了哪位深藏不露的醫者,竟能讓雲薑再次逃脫桎梏。


    這件事,他必須未雨綢繆。


    深夜,天知進宮麵見女帝,對著女帝稟告了此事。


    “雲薑的毒,大約已經解了。”


    天知極不情願的說出了這句話,他又再一次被現實狠狠打臉,他在女帝這兒的本事,都快用廢了。


    “可確定?”


    女帝狐疑的看向天知,估摸著說道:“許是小六兒疼惜他,才帶著他去祭祖。他,未必需要知道這些事。”


    這些年,女帝作惡無數。


    每逢祭祀時節,她心裏總有些顧忌,在她心裏,小六兒已是將死之人,如果可以慈悲一點,她不願意下狠手。


    “你細細去查。”女帝對著天知要求道:“若查清此事屬實,便取了雲薑的性命。誘毒仍然在他體內,你想取他性命,隨時都可以,輕而易舉。”


    “是,陛下。”


    天知即刻應下。


    他讓雲薑羞辱了一次又一次,實在是不想讓他存活於世了,隻想盡快查證此事,取了他的性命。


    隻是這樣一來,六公主必然會傷心欲絕,這事兒,他需要與女帝提前商量出一個對策。


    “陛下,雲薑死了以後,六公主這邊如何做?”


    女帝不禁歎息了一聲:“唯有你可以保住她的性命……如若證據確鑿,雲薑被處死,你便與她同住。你住進公主府也好,將她帶入你府邸也好,總之給朕看好了她,保她正常逝去。”


    “那我便將公主帶入我的府邸,我府中藥材齊全,可隨時應對公主的一切狀況。”天知之所以這樣選擇,是因為他存了不軌的心思,他想禁錮她,想辱沒她一番。


    六公主過往對他說過的所有不遜之言,以及她甩他的那巴掌,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隻待時機奉還於她。


    “可以,朕依你所言。”


    女帝毫不猶豫的應下了天知。


    六公主性命最重要,六公主的感受,不重要。


    隻要他能保她性命無虞,女帝是不會幹涉他對六公主做什麽的,女帝身為帝王,諸事繁雜,顧不上理會這些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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