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府,溫泉池。


    眼下這個地方,隻有施夢與雲薑二人。


    浮歡將她帶到溫泉池後,把她放在了溫泉池旁的坐榻上,她陷入昏迷,悄然無聲的趴在榻幾上,一動不動。


    雲薑走上前,將她扶起,而後褪去她這身奴仆的衣裳,把她抱進了溫泉池中。


    她誠然一身,麵對著他。


    雲薑一隻手拉著她,另一隻手取出了蘇和備好的金針。


    溫泉池中有提前放入的藥物,溶浸其中,配合人身十二經脈,奇經八脈施針。以針刺破體表,長針深入經絡,引藥物進入身體之中,一點一點的解開被蠱術陣法鎖盡的經脈。


    “公主,好好睡一覺,等你再醒來,便是新生,一切都是新的開始。你要好好的過完餘生,不必牽掛我。”他明知她聽不到這些話,卻還是忍不住想說。


    過了今夜,他隻怕再也見不到她了。


    當然,他也不想再見到她。


    再見到她,說明她沒有逃過陛下的魔掌,他隻願,再也不要見到她了。


    雲薑用指腹捏緊了一根金針,他直直刺入一處,用撚轉的手法緩緩刺進去,打通被蠱術陣法深鎖的此處。


    溫泉池內本就暖和,加上他精神高度集中,施針過半時,他汗珠不停的淌落著,宛如盜汗之症。


    如此暴汗,他身子不由得開始發虛。


    雲薑緊緊的攥著拳頭,提了提氣,繼續為她施針。


    他心裏估摸著一個時間,所以必須要在宋禦到達溫泉池之前完成此事,將公主的衣裳穿好。


    僅剩最後幾針的時候,雲薑看到了她微微蹙眉,好似要蘇醒的模樣,他忽然慌了神。


    “公主?”


    他試探的喚著她。


    她緩緩睜開了雙眼,望著他:“雲薑,我這是在哪兒?”她視線有些模糊,她沒有看清雲薑的臉,隻知曉是他的聲音。


    “公主,你在……”他的話還沒說完,一根針就刺入了她的一處穴位,讓她再次陷入昏迷。


    此時,雲薑淌落的不是汗珠,而是淚水。


    “對不起公主,我無意傷害你。”他說完,不忍的輕吻了一下她的唇,又不舍的含了下她嬌嫩的唇瓣,而後才收斂。


    雲薑克製著分別的悲痛,繼續為她施針解蠱。最後一針,在命門,他拉著她,轉過了她的身子,將最後一針刺入。


    解蠱結束後,他將她緊緊擁入懷中,匆匆說著最後的臨別之言:“公主,希望來生我們都是尋常人,早些相遇,早些相知。然後我們成婚,如果你也想,我們就生個女兒。”


    雲薑說完,托起了她嬌軟的小臉,吻上了她。


    她已然陷入昏迷,不會再迴應他了,可他仍是滿心纏綿的品嚐著她的滋味。她的甜,可以入心,可以緩解痛楚。


    ……


    寅時將至。


    雲薑將施夢抱出溫泉池,幫她好生穿上了奴仆的衣裳。


    他剛剛綁好她腰間的束帶,宋禦就現身了。


    “師兄。”


    雲薑抱起施夢,將她交到了宋禦手上:“師兄記住,這是我和兄長願以性命護住的女子。今後,請師兄一定好生照顧她。”


    “你放心,這公主就是任性到想把我九重山拆了,我也不會惱她半分。”宋禦堅定的對雲薑說:“既是你和逢春拚盡性命也要守護的人,我此生都不敢怠慢。”


    “師兄,公主醒來後,一定不要讓她下山。我知師兄一定會探查我的消息,無論陛下如何處置我,師兄都不要設法營救,隻管護好公主。今一別,師兄隻當世上再沒有我了。”


    “……”


    宋禦是行走江湖之人,領略過人生百態,心早就硬了。


    他本就不愛哭,也很少落淚。


    可麵對視死如歸的雲薑,他眼底濕潤了:“無論你在不在這世上,我都牢牢把你留在心裏。我會像記得逢春一樣,記住你的一切。”宋禦哽咽道。


    雲薑微微頷首,釋然一笑。


    “師兄,我的話說完了,請你即刻帶公主離開。”


    “好。”


    宋禦抱著施夢,轉身就要走。


    雲薑忽然想到了什麽,不禁又喊住了他:“師兄留步……”他繞到宋禦和施夢身前,將祖傳的玉佩掏出,塞進了她的衣裳裏:“除了這玉佩,我不知還有什麽可以留給公主做個念想。”


    公主送過他戒指,他居然至今都沒有送過她定情之物。


    這玉佩過去屬於兄長,後來屬於他。


    所以現在,他把如定情戒指一般重要的玉佩交予了她,希望她能懂,她在他心中何等重要。


    宋禦忍不住歎息著:“不如,一同離開?”


    “絕不行。”


    這事兒,雲薑早已和宋禦商量好了。


    三人一同離開,目標太大,陛下和天知手握權勢,若沒有人拖延,宋禦和公主就多一分危險。


    而隨便一人拖延,是拖延不住的。


    唯有他,可以拖延天知。


    “師兄,你快帶公主離開,我也要盡快返迴公主寢殿。”


    “好。”


    宋禦抱著施夢,飛身躍出公主府。


    雲薑看著她離去,心痛難耐,差一點就倒在了地上。


    他剛剛施針,耗盡了心力……又忍痛與她分別,實在是有些受不住這一重重的打擊。


    雲薑按著心口的位置,步履維艱的返迴了公主寢殿。


    他迴到寢殿時,浮歡已經按照計劃換上了公主的衣裙,隨後,她又躺在了公主的床榻上。


    雲薑計劃,待天知趕到時,命守夜的奴仆稱他與公主正在行男女之事,讓天知稍候。


    若是天知顧及分寸候著,那便是拖延成功。


    倘若天知闖入寢殿,他可用被子蒙住浮歡,假裝被擾了好事,與天知饒舌一番。


    隻要他能讓天知在公主府待的久一些,宋禦和公主就能離危險遠一分。


    寅時,陛下與朝臣議事,肯定不會當即知曉解蠱之事。


    這個時辰,天知估摸著在歇息,即便是發覺,也是被奴仆告知,並非是他自己即刻發覺。


    幸好雲薑算準了一切。


    天知的反應與他所料無差。


    將將快一個時辰的時候,朝臣下朝,天知率禁軍趕至公主府,直奔公主寢殿而來。


    浮歡躺在床榻上,衣裙完好。


    雲薑麵對她,撐著手臂,與她隔開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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