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薑全程沒有看過站在帳中的柳霄一眼,因為眼下柳霄對他來說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


    他自入府後,暗處留意了許多事,這其中也包括公主曾為了他的喉嚨舊疾詢問醫官。得知公主有意為他醫治舊疾,這讓他覺得計劃很順利,可後來公主又遲遲未有動靜,他這才故意鑽進柳霄設下的拙劣把戲中,為的就是推動這件事,借公主之手,合理治愈舊疾,重新開口說話。


    當然,柳霄自己也怕他再提及此事,他就施舍個好心,不再提墜湖之事了,反正目的達到了。


    倒是公主待他,比他想象中的更好,更真摯。


    這讓他有些不好招架。


    醫官熬好藥之後,公主親自喂他喝的藥,湯勺舀起的每一勺湯藥她都仔細吹涼到溫度適宜,悉心周到。


    “雲薑,你喝了藥就睡吧,好好養養精神,我就在榻邊看著你,保證不會讓你再出事。”施夢說著,還笑著蒙住了他的眼睛,就像哄小孩子睡覺似的。她又下令所有人離開帳內,隻留她和雲薑就好。


    柳霄見公主如此待雲薑,一時間竟又後悔了。


    倘若今日墜湖的是他,公主可會如愛護雲薑一般待他?


    “想來不會。”


    柳霄很快有了答案,不禁自嘲道。


    那日他病了吐血,也不算輕症,公主雖關心他,卻遠不及今日對雲薑的疼惜。公主與雲薑是那麽親密,二人肢體接觸仿佛已經是尋常事,自然到不需要避人耳目。


    雲薑借機墜湖,後又在湖中閉氣許久等著公主派人來尋他,這場戲他當真是演的有些疲累,所以喝了藥沒多久就睡下了。


    施夢看著雲薑的睡顏,不禁迴想起馬車上發生的事情,她的唇蹭過他的臉,還撞進了他的懷裏。


    她見雲薑熟睡,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臉,還特意輕戳了一下胭脂蹭過的那個位置。她在馬車上雖然用衣袖給他蹭幹淨了,可若靠近了仔細看,還是有餘韻,不過經湖水洗禮,現下倒是不剩一絲痕跡了。


    “雲薑,你睡著了嗎?”


    施夢輕聲問著,見他沒反應,她俯身湊近了他的身子,刻意去聽他心髒的位置,想聽聽他此刻的心跳和在馬車上那時是不是一樣?要是他一直都跳那麽快,那便不是獨獨對她的異樣。


    雲薑的心跳如今很平穩,她聽著這樣的心跳,心裏有說不出的喜悅,直起身子的時候還很貼心的拉了拉雲薑身上蓋的被子,又將被子邊緣掩的結結實實,一點不漏風。


    ……


    最先圍獵迴來的是易長年。


    施夢原本隻知道他精於算數,卻沒想到騎射功夫也是一流,迴來時帶了許多的獵物。


    雲薑睡的踏實,她聽到帳外的動靜就跑了出來,恰好看到易長年在交代侍從拾掇獵物和拴馬之事。


    侍從跟易長年提及雲薑墜湖,他當即看向公主帳,瞬間與站在帳外的施夢對視了。


    他將手上的弓箭交予侍從,即刻朝著施夢而來。


    “公主,我聽聞雲薑墜湖,這是怎麽迴事?”


    易長年這話聽起來像是在關心,可他語氣冷冷的,又沒有幾分關懷的溫度,當真是琢磨不透。


    “具體我也不清楚,反正就是雲薑和柳霄乘船遊湖,結果發生了意外,雲薑就墜湖了。”


    “意外?”


    易長年從來不信意外和巧合這樣的字眼,在他眼裏,任何突發事件都有可能是旁人刻意為之,尤其又是雲薑和柳霄這樣的關係,隱隱對立,怎麽可能隻是意外。


    施夢一臉茫然的看著易長年,事發時她並未在場,這件事她也無法說清。


    “那雲薑現在如何?”


    “喝了藥睡下了,醫官說沒有大礙。”


    “那公主你在帳中待的可好?”


    施夢聽著易長年對她的這句關心,內心有些許鄙夷,很明顯他的注意力在雲薑墜湖這件事上,關心她是順帶給她這個公主麵子,並不是真的關心。


    但凡他有急事,他都不會問這句。


    “好。”


    施夢賴賴的迴道。


    “公主,雲薑墜湖這件事,我想再細問柳霄一番,公主可否給我這個查問的權利?”


    “那你問吧。”


    施夢根本就沒有懷疑柳霄,易長年雖然心黑手狠,但做事有分寸,柳霄並非作惡之人,易長年最多也就是問問,還能如何?


    雲薑實在可憐,有人願意替他問問清楚,也算是安慰一下他所受的這些苦楚。


    易長年得了令之後,就要走。


    她忽然想起了為雲薑醫治喉嚨舊疾的事,趕忙喊住了他:“對了,我要為雲薑醫治喉嚨舊疾,讓他開口說話,我想跟你說一下這件事,我會不惜代價去達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易長年拱手行禮,對她說:“您貴為公主,想做什麽便去做什麽,我一定聽命服從。”


    “謝謝你。”


    易長年是個聰明人,倒不必她親口說出要錢這事兒。


    但是他管著公主府的銀錢,她總要提前知會一聲,萬一醫治舊疾花費頗多,她提前說了等於給他打了預防針,讓他掏錢的時候痛快些。


    “公主還有事要說嗎?”


    易長年平靜的問著她,麵色始終毫無波瀾。


    “沒了,你去忙。”


    施夢對他笑了笑,轉身返迴了帳內,繼續守著雲薑。


    易長年離開後並未直接去見柳霄,而是先讓手下人找來了當時撐船的柳霄侍從,先從他口中撬出了實話。


    撐船的侍從雖然是柳霄心腹,可麵對易長年的手段,誰又能不開口呢?不開口就是死啊!公主根本不會為了一個小小侍從的命而發落府中總管事易長年。


    況且易長年在審問之前已經說了,墜湖這件事,他是得了公主的令來審問的,侍從很快就招了。


    “是柳霄公子嫉妒雲薑公子備受公主關愛,才會引雲薑公子與他乘船遊湖。當時船重心不穩,柳霄公子借機推了雲薑公子一把,將他推進了湖裏,如此情況若不近看,會覺得柳霄公子並非故意,可實際上柳霄公子掌心朝外,並非是搭在雲薑公子肩上尋求自身的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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