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實逃進彭義斌的勢力範圍,讓孟珙軍投鼠忌器,不得不停下追擊的步子。信息層層上報,很快就到了楚州的胡言這裏。


    聽到消息的胡言倒沒有覺得意外,隻是感歎曆史的軌跡是如此頑強。


    “官人似乎對這位嚴實頗有些忌憚?”


    身邊的楊氏見胡言微皺了一下眉頭,就關心地問。


    “他算不得什麽,不過是小患而已。我隻是擔心彭義斌的命運,怕他最終會因為一次背叛丟了性命。”


    楊氏驚訝地問道:“官人認為嚴實會背叛彭義斌?”


    胡言迴想了一下曆史上木華黎對嚴實的態度,就很肯定地點了點頭:“這是必然的。嚴實混跡於江湖,把江湖義氣看得很重,眼裏可沒有什麽漢人和蒙古人之分。木華黎待他不薄,隻要蒙古人以木華黎的名義對他發出召喚,他必然會投靠過去。”


    “官人何不書信一封,給彭義斌提個醒?”


    聽到楊氏的建議,胡言陷入了沉思。這時楊氏體貼地勸說道:“奴家知道那彭義斌對官人頗有誤解,不過為了抗蒙大計,官人給他一點提醒也是應有之義;至於他聽不聽,那是他的事。”


    接著楊氏又笑著說道:“他若不聽,等將來到了山窮水盡之時,他會念官人的好;那時官人伸出援手,他必然是會鐵了心跟隨官人!”


    胡言的眉頭動了動,有些心動地說道:“隻是如此一來,彭義斌部會死很多人!”


    楊氏將身子靠在胡言的椅背上,一雙手輕輕捏著胡言的肩,細聲說道:“官人誌在天下,這動刀兵如何能免?到時伏屍怕是百萬不止。彭義斌對官人敵意甚濃,若不叫他吃點苦頭,他又豈能誠心聽從官人的指派?”


    楊氏的話說進了胡言的心裏。人這種動物,並不是你示好就能感化他,也隻有在他走投無路之時伸一把手,他才會念你的好。


    心結打開的胡言,一把將楊氏攬坐在腿上,自嘲地道:“如果不是娘子提醒,我這悲憫之心怕是又要犯了。”


    楊氏莞爾一笑說道:“人不能沒有悲憫之心,否則與禽獸何異?但心懷天下者,時常要硬起心來從長遠著手,必要時犧牲一些人也是在所難免。”


    楊氏的勸解讓胡言徹底放下了包袱。現在的彭義斌對他來說是個大麻煩,動手攻打大名 府路不符合道義,可有大名府路攔著,他收複太行以東各州的設想就無法實現。而讓彭義斌在蒙古軍以及河北漢軍軍頭麵前,碰個頭破血流,怕是當前最好的選擇了。


    於是他給孟珙去了一封信,要孟珙時刻關注彭義斌的動向,做好救援這支忠義軍的準備。


    而此刻的彭義斌已經和嚴實一起,自朝城迴返了曆亭城。


    胡言的一再退讓,讓彭義斌既得意,又有些忐忑。


    他選擇與胡言對抗有著他的考慮;在他的眼中,胡言是威脅。


    胡言殺李全,盡收李全之軍,甚至連李全的老婆四姑娘也收入了房中;這樣一個人,是危險且可怕的。


    彭義斌與李全鬥了四年,互有勝負,內心也極度渴望滅掉李全,但他不能接受胡言的這種方式。男子漢大丈夫行事,當光明磊落,堂堂正正;這種暗地裏下手,心狠手辣的做法,他彭義斌不恥於伍。


    所以,當丞相史彌遠伸出了橄欖枝,他毫不猶豫就接受並聽從了史彌遠的指令。


    坐看牙吾塔進攻楚州,他心中還隱隱有些不安。覺得拿了胡言的物資,吃了胡言的糧食,卻作壁上觀到底是有些不厚道;可當胡言一舉擊敗了牙吾塔的十萬精銳,他心中又生出了恐慌。


    有著如此強大實力的胡言,一旦起意要吞並他的地盤和人馬,他如何抵擋得住?由是他日夜擔憂胡家會北進,繼而讓自己直麵胡言的勢力。可現在,該來的終究是來了。


    不過讓他意外的是,當他派兵阻止胡言繼續北進時,胡家軍居然一箭末發就退了;尤其是當他接收了嚴實這支敗軍後,胡家軍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相反,胡言還親自寫信給他,提醒他小心提防嚴實。


    看過胡言的信後,彭義斌嗤笑了一聲,隨手就遞給了嚴實。


    嚴實看完了信,背上的汗就下來了。


    他慌忙跪了下來,信誓旦旦說道:“總管,嚴某確實是受過木華黎的恩惠,不過他已經故去了,這段恩情也算做了了結。嚴某現在既然投了總管,就絕不會再有二心的!”


    彭義斌對嚴實表忠心的舉動很滿意,他帶著滿臉的笑將嚴實扶起:“我彭義斌要是不相信大哥,豈會將那廝的信給大哥看?大哥隻管放心,隻要有彭義斌在,就絕不會讓楚州方麵對大哥動一根手指頭。而這封信,不過是那廝的離間之計罷了。”


    接著又一臉嚴肅地說道:“我和大哥在朝城時便已經結拜為兄弟,以後切莫再這樣跪拜,會壞了兄弟義氣!”


    嚴實見彭義斌對胡言一口一個那廝,這顆心算是放了下來。隻是他心裏隱隱有些不安,胡言為何會對他有著如此大的偏見。


    而彭義斌安撫好嚴實後,也在思考自己的處境。盡管胡家軍對自己這邊表現得很克製,但他心裏明白,自己的忠義軍不是胡家軍的對手。如果胡家軍真要對自己動手,自己這邊的表現不會比嚴實強上多少。


    他猜想:胡言對他的退讓隻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胡言還忌憚著南宋朝廷。


    此時的彭義斌為選擇投靠史彌遠感到慶幸,有史彌遠和朝廷撐腰,他不用再擔心來自胡言的威脅。不過彭義斌也沒有完全寄望於南宋朝廷,他開始野心勃勃策劃壯大自己的勢力。隻有自己強大了,才有可能對胡言產生威懾,讓胡家軍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他對嚴實說道:“大哥,小弟準備北上攻取真定。”


    真定?嚴實聽了心中一跳,那可是史天倪的勢力範圍。


    去年他曾跟隨木華黎和史天倪攻打過河衛,他兵敗金人移刺蒲瓦之手,還被生擒要送往金都汴京,幸虧史天倪的手下馮存和杜必貴,在半路設伏救下了他。


    於是遲疑地說道:“真定是蒙古漢軍都元帥史天倪的勢力範圍,此人善於用兵,鮮有敗績,總管冒然出兵,怕是難有勝算。”


    彭義斌聞言不由微微一笑:“小弟與史天倪初夏時戰過一場,他也確實了得,小弟不是他的對手。不過這次不一樣,他的副都元帥武仙有意反正,有武仙做內應,我們取河北西路當易如反掌!”


    聽聞武仙要反,嚴實的臉色隻微微一變,隨即恢複了正常。


    彭義斌要出兵策應真定的武仙,曆史依然在頑強地順著軌跡運行,隻是因為胡言的出現,有了一點小小的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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