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春是高郵軍的一名隊正,這一日他正在家中喝酒,他的好兄弟旗頭楊石山找了過來。


    “大哥,你還有心思喝酒,再喝下去機會就沒了?”


    杜春是個沉穩的性子,也不慌,喚自家的妻子再去拿個碗來,要給楊石山也斟上酒;


    楊石山氣極,一把拉住他手腕,大聲說道:“大哥,機會也隻這一次,待那新軍的人招滿了,你去央求,他們怕是也不會收了!”


    杜春這才慢悠悠說道:“石山,昨日正將找到我,說統製正在考慮提拔我做副都頭,我若是一走了之,豈不可惜。”


    楊石山氣極大笑,提醒道:“大哥,你還信他們?這話他們可是說了不下五迴了。但凡要用你去為他們拚命時,就拿出來說,可事過後就丟到一邊去了!”


    杜春苦笑了一下,辯解道:“正將說這次是真的,統製已經報上去了。”


    楊石山皺起眉頭,大聲道:“就算大哥你當了副都頭又如何?你要是不喝兵血,又能拿幾兩銀子?”


    接著他又憤恨地說道:“到了要用命的時候,別人照樣是縮在後麵,而你這個副都頭,一樣要像個兵頭一樣衝在最前麵!”


    杜春怔了怔,張了張嘴,卻沒有說出一個字來。


    隻是他心裏在想:去了新軍,不也是要衝殺在前嗎?


    楊石山似是看出了他的心思,正色道:“胡製置使那告示上說了,新軍隻用敢戰不退之人,能去的都是軍中勇士,個個奮勇向前爭軍功,大哥何用擔心孤身奮戰。”


    這時杜春的妻子插言道:“石山兄弟,他們許下的軍餉,誰知道到時能不能落到實處,你大哥還是當了這副都頭實在些。”


    杜春的妻子是老隊正的女兒,當年老隊正看中了杜春,把女兒嫁給了他,也把自己隊正的位置留給了他。故而,杜春一向很重視他妻子的意見。


    楊石山看了嫂子一眼,重重歎息一聲說道:“大哥,既然你決意守著這高郵軍這爛攤子,那兄弟我就不陪你了,我與高勇約好了,一會就趕去楚州城。”


    說罷,楊石山向門外走去。


    到了門口,他又迴過身來,衝杜春一抱拳:“大哥,小弟就此別過,祝大哥好運,讓我們兄弟還有再見的一天!”


    言畢,他沒有絲毫猶疑,大步向前行去。


    杜春望著楊石山離去的方向,呆愣了好一會;然後他拿起酒碗,一口將酒飲盡,接著又往碗裏倒滿了酒。


    一連喝了三碗,杜春依然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的妻子看不過眼了,伸手按住了酒碗。


    “官人,你是不是舍不得石山他們?”


    杜春紅著眼睛一字不發,但他捏在一起顫抖著的拳頭,出賣了他的內心。


    他的妻子歎了口氣,輕聲說道:“你去吧,奴家不拖累你。你走之後,奴家便帶著兒子暫時迴娘家住,等你安定下來,再來接奴家和孩子。”


    杜春遲疑地看了妻子一眼,待確定妻子確實沒有生氣,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望見他這樣子,他的妻子氣苦地笑了。


    “奴家去給你收拾行囊。到了新軍,千萬不要逞強;別人用命你也用命,別人若是退縮,你萬萬不要傻傻衝在最前麵,家裏還有奴家和孩子等著你呢,記住了嗎?”


    杜春笑著說:“我記住了。娘子你放心,金人的刀劍奈何不了我!”


    他的妻子無奈的搖搖頭,進了臥房幫他收拾行囊去了。


    當杜春負著行囊趕到楊石山的住處時,門是虛掩的,內裏的鋪位上,早已是空蕩蕩地。


    杜春忙邁開步子,沿著往楚州城官道追了過去。


    就這樣大步流星的追趕了一個時辰,終於遠遠看見有五個漢子在前麵趕路。從背影上他認出,其中正有倆人是他的兄弟楊石山和高勇。


    他小跑著趕了上去,見另外三人也是他們這一都的旗頭和使臣,俱是戰時敢拚命的勇士。


    五人見到他也趕了過來,臉上都露出了笑意。


    一路北進,路上又遇到了幾撥人,俱是各處的駐屯軍;相互一報字號,居然都是軍中小有名聲的悍卒,都打著搏個前程的心思來投奔新軍。


    就這樣一路走來,到次日早上,他們居然匯集成了過百人的隊伍。待到了楚州城下,就見一處營盤前已經排起了十列長隊。杜春粗略一看,每隊都有數百人。


    這時,一名身穿黑色棉布袍子的漢子迎上前來大聲問:“各位好漢都是來投軍的麽?”


    楊石山粗聲答道:“正是,我等都是從高郵軍過來的,兄弟你是從何處來的?”


    那漢子咧嘴笑道:“俺是員外郎的親兵,奉員外郎之命在此恭候各位,指引好漢們辦理相關手續。”


    說著,那漢子把他們這幫人引到了一處隊列前,然後囑咐道:“各位安心排隊,不要亂竄,待前邊的書記官登記入冊後,你們就可以進入營盤就食。”


    高勇問出了一個大家都關心的問題:“這位兄弟,告示上說,凡得入新軍,各項待遇都比宋軍高出一倍,可是真的?”


    那漢子拿眼打量了高勇一番,然後掀起自己的棉袍說道:


    “兄弟,你看看我這件棉袍,這在臨安要賣到二貫錢一件,可我們軍中,每人都要發兩套。平時軍餉六兩銀子,戰時十兩,有戰功另外按軍功賞賜。吃食每隔一日有大肉,戰時則視情況定。若氣運不好,戰死疆場,家人除了有撫恤銀,還安排進工坊工作,一月也有五貫錢工資,足夠生活下去。”


    “把家人送到工坊做事,豈不辛苦?”高勇嘟囔道。


    那漢子笑了。


    “你說的是別家的工坊,他們不把人當人。員外郎的工坊每日隻工作八個小時,每旬還有兩天休息時間,中午還管一餐飯,何來的辛苦?”


    杜春聽了心中一動,問道:“隻有戰死了,家裏的親人才能進工坊工作麽?”


    那漢子搖頭說道:“也不是。若是你在新軍中表現得好,提了隊正以上的位置,就有資格提出申請安排家屬進工坊工作。”


    杜春心道:自己在高郵軍便是隊正,還要提拔為副都頭;那到了新軍,不說當個都頭,當個隊正總是不在話下吧!如此一來,妻兒就能來員外郎的工坊工作了。


    想到這些,他的精神不由振奮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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