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胡言否決了想法的薜叢,呆怔了半晌,才又說道:


    “自你姐夫賈涉故去,李全部和楚州忠義軍各部北軍,與淮東路我大宋南軍多有爭執。朝廷準備以許國任淮東安撫製置使,老弟以為許國能處置好南北兩軍關係嗎?”


    這件事史料上記載的很詳細。說是許國到任後,壓製北軍,凡是北軍與南軍有爭執,無論是非曲直,皆歸罪於北軍,李全為此不肯到楚州去參謁許國。


    可許國這家夥卻愚蠢至極,他先是數度送厚禮給李全,可當李全到楚州去參謁他時,他和他的幕僚章夢先,竟然又對李全及其部將劉慶福,表現出傲慢無禮的態度。


    如此對一個有著野心的草莽人物使心計,那不是找死是什麽!


    所以,胡言冷笑一聲道:“李全此人頗有野心,決不肯屈居人下。許國此人庸碌無能,且又為人倨傲自大,恐怕不久必生禍事!”


    說完,他突然轉過頭斜眼看向薜叢,意味深長的問:


    “老薜,你近來如此關心邊事,這不符合你的風格啊。你可隻是個縣令,而且還是遠在天台----”


    薜叢的臉一紅,想了一會後索性直言坦白道:“我是幫他人問計。”


    胡言微微一笑,手指在桌麵上輕輕敲打,慢悠悠的說道:“這個人的能量應當不小吧,估計有能力參與到朝堂的決策中去----”


    薜叢的臉更紅了,鼻尖都滲出汗來。


    “是皇子趙竑。他看不上許國,有意提攜薜某任淮東製置使,我就想著到時把你也帶到楚州去做幕僚。”


    “臥槽!”胡言大叫了一聲,上次他已經提醒薜叢,要與趙竑身邊的潘家兄弟斷了聯係,雖沒明說,也暗中指向了趙竑;怎麽薜叢就沒會過意來,還要與趙竑勾勾搭搭呢?


    於是沉著臉,沒好氣地問道:“老薜,你今年高壽幾何?”


    薜叢一愣,隨口道:“薜某今年四十有七,”


    可他馬上就感覺出胡言的語氣不對,於是鼓起眼睛不悅的質問道:


    “小老弟,你這是何意?是想咒為兄死麽?”


    胡言也反瞪過來,他“切”了一聲,說道:“不是小弟要咒你,是你自己攔都攔不住要往死路上去!”


    “說什麽呢?誰自己往死路上去?今天不把話說清楚,你當我這個縣令是紙糊得是吧!”


    老薜生氣了,他把袖子朝上一擼,露出了可憐的細胳膊。


    唉,胡言在心裏歎了口氣;


    他知道老薜讀書讀愚了,心中隻有對皇家的忠心,就沒想過要背棄了趙竑。


    看來有必要捅破這層窗戶紙了,否則等趙均,也就是現在的趙貴誠當了皇帝後,自己也免不了被老薜牽累。


    “老薜,小老弟我就跟你交底了;今晚的話入你我之耳,決不可再有第三人聽到!”


    見胡言說的如此鄭重,薜叢就重重點了點頭。


    接著胡言就扯過一張紙,在上麵寫了起來;


    他不得不慎重,這可是事關天下的大事,一旦泄露,是有掉頭的風險。


    他將寫好的紙推到薜叢麵前,薜叢一看,頭上的汗就往下直淌。


    “老弟,你這----”


    胡言雙眼緊盯對對方,壓低聲音問道:“我此前與你說的可曾一一應驗?”


    薜叢哆嗦著嘴唇,也低聲迴道:“應驗了,隻是這----”


    “這也會應驗,而且也就是一年多的事!”胡言說的很肯定。


    薜叢的心裏翻起了滔天巨浪,他不敢相信史彌遠會有這麽大的膽子,居然偷天換日,把趙貴誠推上了皇位;還給理應繼承皇位的皇子趙竑,定了個謀反的罪名。


    胡言用冰冷的目光看向薜從,不帶一絲感情的說道:


    “薜老兄,這世上的事就是這麽殘酷,為了他一己之私和自家的富貴,這天下可沒什麽他不敢做的事!”


    “你若看不清形勢貿然卷進去,不止是害了你自己,小弟我也難以脫身;這就是為什麽我要阻止你與潘家兄弟,往來的原因。”


    “難道就沒有什麽法子破局麽?”薜叢期期艾艾地問道。


    胡言一搖頭,警告道:“愚忠不可取,更不要去做無謂的嚐試。以你我的能量,根本扭轉不了頹局;一個不好,不光是你一家人的命,包括我一家的數條人命,都有可能被這種嚐試給葬送了。”


    薜叢無力的靠在了椅背上,臉色變得蒼白。


    停頓了一會後,胡言接著又問道:“上次我逼你寫的絕交信,你都沒寄出去吧?”


    薜叢再不敢有所隱瞞,就點了點頭。


    胡言恨恨地瞪了他一眼,盡量以平和的語氣說道:“你迴去就把這件事辦了,這事關你一家老小的命,馬虎不得!”


    薜叢拾起袖子擦了把頭上的汗,隻能重重點頭。


    他有些怕了,原本想賭一把趙竑上位的心思,全被胡言寫的那些字可打消了。


    現在,如果不把這些事處理幹淨,被牽扯進謀反事件裏,他這一家別說前程,連性命都堪憂。


    這時他突然記起一件事,就一臉尷尬地說道:


    “小老弟,有一件事我不知當說不當說?”


    胡言心中一緊,心知薜叢必是又做了什麽糊塗事,就強自鎮定說道:


    “你我是忘年之交的兄弟,沒什麽不能攤開說的,敞開說就是!”


    薜叢這才吞吞吐吐說道:“為兄一時見才心喜,忍不住就向那姓趙的,推薦了你;那封書信萬一落到姓史的手裏,不會反害了兄弟你吧?”


    胡言在心中狂吼“我勒那個去,你這是要害死哥啊!”


    他噌地一下就站了起來,恨不得上前把薜叢掐死。


    薜叢望見胡言麵目猙獰的樣子,就不安的搓起手來;他知道自己確實是給胡言惹下禍事了。


    胡言在書房轉了好幾圈,才停了下來。


    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我原本計劃再過半個月去一趟臨安,現在既然有了這一檔子事,那就不得不提前去了。”


    接著他目注薜叢,沉聲說道:“我這一去,長則幾個月,短則一個月左右;隻是史康一直對我懷恨在心,我擔心他乘我不在之機,加害我家人或是歸正村人;老薜你能否替我守護他們?”


    薜叢早已經對自己的莽撞後悔不迭,此時隻想將功贖罪,便啞著嗓子說道:“兄弟你放心,隻要薜某的命還在,就是拚死也要護住你家小的周全!”


    “那就拜托薜兄了!”胡言雙手抱拳,向薜叢鄭重地施了一禮。


    薜叢一臉慚愧,起身上前抱住胡言,低聲說道:“小老弟盡管放心,你走後為兄就叫薜乙住進你家,他自幼練武,功夫很是了得。”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南宋出圈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叫我路人丙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叫我路人丙並收藏南宋出圈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