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須彌山的鍾聲四麵八方的響起,把人的神魂都撞飛了,個個驚慌張望。


    那青竹也一驚,就問章竹:“不是都下山了嘛?”


    章竹迴:“是,難道又迴來了?”


    青竹道:“不可能,繞迴來趕不及。”


    便暗想:“是雪兒,雪兒沒事,一定是雪兒他們迴來了。”


    又道:“等等,等等,先不死了。”章竹方收了弓。


    青竹忙衝楊?高聲道:“你也不必急著殺我,你可以帶著我一起上觀天柱。


    “現在你也聽見了,五方鍾和鳴,連我也不知道是誰,你再不上觀天柱,真的可能就沒有機會了。”


    楊?正疑“難道不是武蘅他們?不過裝神弄鬼罷了。”


    就見桑藜、桑穀飛了來,報說:“各處都沒有人。”底下玄真他們的人也來報說“各山皆不見他們的人”。這就更加震驚納罕起來了。


    青竹又忙道:“別婆婆媽媽了,再怎麽你也逃不了是須彌山弟子的身份,別做事叫人笑話咱們。”


    楊?道:“好,那便走吧,帶上她。”又轉身向玄真等道:“你們若願意為我護法,我下來之時,必不會虧待了你們,可願意?”


    眾人哪敢拒絕?且手上早也沾了須彌山弟子的血,便都應了。


    楊?大喜,轉身便衝山巔飛去。


    楊童等人便押了他二人繞到後麵。


    上山的都是各路掌門首領和一些弟子。一時就上去了兩百來人,餘人千八百眾皆留守下麵,也有折迴大殿看書的,也有四處去尋吃尋喝的。


    耶耳穀對麵的人見這邊都繞開了,也不知緣故,隻得迴南山看書。


    偷雞摸狗,打打鬧鬧之事自也難免,不過強者為尊罷了,不消多記。


    隻說楊?囑咐眾人:“阿童,你跟我上山。小菊、慶和,你們看緊她。”又向玄真等道:“有勞了。”眾人都應著,且做靜觀其變。


    爺倆一縱身便飛了上去,展眼已入了雲霄,眾人見了,驚歎不已。一時無事,唯焦心等著。


    不多時,阿照帶了吃喝的上來給青竹他倆。青竹見了,忙拉她上亭子問:“怎麽還??”


    阿照道:“不走了。”


    原來青竹早留了信給她二人,說此時北山必無人,讓她二人就從北山離去。也留了下山法子。二人都不願意走。


    青竹也無法,隻問:“誰敲的鍾?是不是雪兒他們?可見著了?”


    見她笑點了點頭,青竹一顆心方落了地,那眼淚就直嘩嘩的流,又讓阿照先下去,囑咐她照顧好小鳳,又囑咐她“若楊?果真下來,叫大家且先不要出現”,阿照應了下去。


    章竹給青竹取了餅,倒了水讓她吃點,她隻說:“不餓,你吃吧。”


    章竹也不吃,又讓:“喝口水,小師叔先把藥吃了。”見她沒有帶,自己倒從懷裏取出來給她。


    青竹笑了笑接下,方吃了藥,喝了幾口水,又說:“給她倒一杯去吧。”


    章竹便倒了一杯端下來給桑子秋,桑子秋此時正不時抬頭看著天上,低頭看了他一眼,卻不接。


    章竹方輕喊了聲:“姑姑不認得我了?是章竹。”


    桑子秋聽了,心坎一動,往事頓湧心頭,淡淡說:“長大了,難怪,武功也俊了。”


    章竹道:“姑姑吃了不少苦吧?”


    桑子秋卻問:“怎麽不走?”


    章竹道:“不想走。姑姑也覺得上麵有經書?”


    桑子秋方接了水喝了,將杯子還他,說:“沒有。”


    青竹上麵聽她這麽一迴,也吃了一驚。


    章竹不禁又問:“那為何?”


    桑子秋打斷他的話頭道:“沒有為何,章竹,我已不是你以前的姑姑了,剛剛你應該鬆手。”


    章竹聽了,心裏一酸,還有許多話想問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了,隻垂手立在一旁。


    青竹見狀,喚他說:“再給我倒杯茶。”章竹方移去給青竹斟茶。


    那爺孫二人,衝入雲霄,一口氣直達觀天柱頂端,落定腳。


    但見上頭是天青如水,雲朵都漫在觀天柱下方。地上冰封雪蓋,草木不生的,白茫茫一片也不過百丈之地。


    當中就有一所木屋,乃當日須彌老人所搭,如今已似冰雕玉琢的房子。另離房屋不遠還有一高台,似祭台一般。


    楊?見之,大喜,正要上屋去,那楊童竟一頭栽了下去。楊?忙搭住,說:“坐下調息。”


    楊童盤膝坐定,楊?以內力助之,轉眼便緩了過來。


    楊童方打開包袱,取了毛氅給楊?披上,自己也披好,又解下腰間藥酒,爺倆喝了口,方到屋子這邊來。


    楊?將手掌撐在冰門之上,以掌力把封在門上的冰給化了。


    一時推門進去,裏頭細尋了一遍,並不見須彌山經。隻有一些關於須彌老人的生平記述的書籍,以及一些古老的醫典。


    楊?不免有些失落起來,一掌就隻將冰封的窗戶推開了。


    楊童道:“爺爺坐下歇歇吧,我到外麵看看。”邊說邊把被褥鋪開,扶楊?就床上坐了。


    楊?叮囑:“你小心點。”楊童應著出門去。


    楊?隻覺心間有些傷感,便撿了他師父的手劄來看,眼裏看著,心裏卻空空的,就迷了。


    忽聽他師父喚他“?兒”,那聲音很是真切,不覺心頭一驚,倒吸了一股寒氣,忙放下書出來。


    尋了一遍,並未看見他師父,心想許是幻聽了。卻發現四下裏沒了楊童蹤影。


    正待尋時,又聽他師父叫了他一聲,真真切切的,又唬了一跳,順著聲音走過去,才走了十來步,眼前景致忽變了天地,已非冰雪天地,卻是鳥鳴花香的。


    又聽須彌老人喚了聲“?兒”。


    聲音卻從身側起,楊?忙轉身喊:“師父。”便往前走去。


    行了不過十來步,隻覺烈日灼灼,登時就熱得滿頭冒汗。往前走,就是茂林修竹地,見溪清水美的,楊?不禁就蹲下捧了幾口甘泉喝了起來。


    才起身,又聽他師父耳旁叫他。


    楊?納悶,轉身尋去,十來步外的天地忽先一片金黃。見樹上碩果累累,便伸手摘了一個來看,頓時就覺腹中饑餓起來,於是將那果實吃了。


    才吃完,聽老人又叫了聲:“?兒,過來吃杯熱酒驅寒。”


    楊?一轉身,突又迴到了那冰天雪地裏,忙忙尋了一遍,仍不見他師父身影。


    這時突又想起楊童來,看了一圈這冰封雪地,不見一人,忙喊“楊童”,哪有迴應?


    正待迴屋看時,卻見雪地裏躺著一嬰兒,正“呱呱”哭個不停。


    想上去看個究竟,卻見那嬰孩忽的站起來,走到了鳥鳴花香地裏,又從鳥鳴花香地移到了烈日茂林裏,一下又移到了碩果金秋之中,繼而進入了冰天雪地裏。


    楊?不由跟著那男孩轉起圈圈來。


    漸見他從小步蹣跚到大步奔跑起來,又漸漸長成了自己年輕的模樣,又漸漸老去,老成自己現在的樣子。


    此時那耄耋老者正向自己緩緩走來,把自己唬了一驚,這才猛然意識這裏是夢境。便揮拳一通亂打,把那四方景象就打了個粉碎。


    定了定眼睛,發現一切如初,正轉身,就見楊童從屋裏出來,叫了他一聲,他也不答應,自己便過來推門。


    這一推門,卻見自己正坐床上讀書,不禁又唬了一跳,轉頭看向楊童與這一方天地,都是真真切切的。


    忙進屋來推那個讀書的自己,卻怎麽也觸碰不到,不由衝他問了幾聲:“你是誰。”


    另一個自己竟抬頭看了他一眼,並又埋頭隻顧看他的書了。


    楊?心急如焚,衝讀書的他打出一掌,自己咯噔一下就從夢中醒來,發現自己仍坐在床上,看屋內隻有自己,門口也沒有人,這才知曉是迷了眼。


    於是將書合上,出來喚了幾聲“阿童”。那楊童歡喜應了聲:“爺爺,在這呢,你看我找到了什麽?”


    楊?聽聞,驚喜不已,忙忙過去,都到了崖邊,低頭見崖底都是雲朵,卻不見楊童身影。


    楊?轉身又叫“阿童”。楊童笑道:“爺爺,在這,是須彌山經。”


    楊?急忙奔過去,又到了崖邊,還是不見楊童,心裏方慌起來。


    又聽聞楊童叫:“爺爺,快過來啊。”


    楊?幾乎衝到了崖底,哪見楊童身影?正待發怒,忽聞楊童欣喜若狂起來喊:“爺爺,須彌山經果然記錄了長生不死的法子。


    “說要采彼岸花、四季果、用三碗孟婆湯熬成一碗,吃九九八十一天,每日念九九八十一遍靜心咒就成了。爺爺快來看。”


    楊?聽得真切,那聲音就在身側,卻不見一人。心想:“還在夢裏?”


    於是登時飛迴到屋邊,見門又是關著的,驚慌推門一看,果真見自己正捧著他師父的手劄在翻看。


    輕輕進來探頭一瞧,卻發現那書上一字沒有,伸手要去奪,卻是碰得到摸不著的,不禁害怕起來。


    立時就運功將屋內一掃,把屋子震得灰飛煙滅。自己登時就氣喘籲籲驚醒過來,仍坐在床上,隻覺渾身無力的。


    便忙將書丟下,調息了會兒,方覺好了許多。


    仍出門來,見天青如水,地白如玉。長換了口氣,迴頭一看,登時嚇得神魂顛倒,見自己還坐在床上讀書。


    這才意識是陷進了須彌老人的奇門幻術裏。


    楊?不覺心灰意冷,大喊一聲:“師父,你是要困死我嘛?為何這般待我?”


    喊著,跪在地上,老淚縱橫起來:“一樣的弟子,你為何偏心,好幾十年前你就為我設陣。那會何不親手殺了我?


    “那丫頭說並沒有須彌大陣,這樣子看來是真的了。可是那時為何要給我們看須彌大陣?為何要騙我們?為何這般待我們?”說著撲在雪地上痛哭起來。


    忽就聞他師父叫他:“?兒。”


    楊?猛一抬頭,見他師父真真切切的正站在前頭,自己也變成了習藝時年輕的模樣。


    便立時跑上去摟著他師父的腿,哭問:“師父,為什麽啊?為什麽不放過我?我做錯了什麽啊?”


    須彌老人道:“我何曾不放過你?我又何曾困過你?


    “一方須彌大陣,不真不假,是我留給你們的修行功課。看來,你修為不長進啊,怎麽比不過一個黃毛丫頭?


    “這觀天柱上的法陣也不是專門為你設的,師父幾時偏心過呢。


    “你走不出來,是你忘了我的話。”


    楊?道:“弟子何曾忘過師父字字句句教誨。”


    須彌老人道:“我是否同你們幾人講過:‘不管是真像還是假象,你之所見,皆是你本心像?’


    “你心浮氣躁,惶惶不安,是作繭自縛而已。還不看清?快快迴去罷。”


    楊?聽了,沉思半晌,如夢初醒,抬眼一看,已不見須彌老人,自己也變成了白發蒼蒼模樣。


    起身就迴屋去,見那個自己還在翻書,便走過去,一樣地方坐下,見那床頭果真還有一本手劄,便取來捧在手中細看。


    一時,兩影一疊,白紙之上就現出字跡來,楊?便從頭看去。


    正從須彌老人姓甚名誰讀起,直讀至最後一行:前身化來今生事,今生仍是前生緣。


    合上書,就聽楊童在外頭叫喚:“爺爺,出來看看,這是什麽?”


    楊?起身出來,站在門口,慢慢轉頭往裏一看,見屋裏沒人,方鬆了口氣。


    見楊童正在那邊的祭天高台上看什麽東西,便過去問:“怎麽了?”


    楊童迴道:“這冰封裏好像有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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