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說這薑譯德被抬出去後,在藤椅上嘀咕埋怨了一路。


    正路過鍾晴閣這,發現大門虛掩著,忙命:“停,進裏看看兩位妹妹。想來這一大家子,也就她們懂我了。”


    仆從哪敢?都勸說還是叫黎大夫進來看看腿要緊。


    薑譯德便罵起來:“還死不了,再廢那麽多話是要死?”


    幾人隻得慌忙抬進去,又恐人看見,因此忙把門淹實了。


    抬進大廳,裏頭昏昏暗暗的不見一人,薑譯德命把各處燈火都點起來,又要茶水來喝。


    坐著出了一迴神,又命人抬到裏屋看看,一時又命人抱到床沿上坐著。


    正巧此時翠玉與菱兒迴來了,見屋裏的燈都亮了,心頭很是納罕。


    忙趕進來看,卻見是薑譯德等人,不覺唬得一慌,忙說:


    “怎麽把大爺抬這裏,大爺快快離開,不是鬧著玩兒的。”


    薑譯德卻笑道:“妹妹迴來了。我路過,便想著進來看看二位妹妹。”


    二人因聽他說話倒三不著兩的,隻迴說:“大爺忘了?表小姐前天才走,大爺還來送了呢。”


    薑譯德道:“怎麽不記得?也隻有兩位妹妹服侍過兩位表小姐。


    “太爺又命你們在這打理鍾晴閣,如今見二位妹妹,也隻當見著了兩位表妹一樣的。


    “別站著,快請坐下咱們說說話。”


    又命仆從:“你們退出去,快帶些酒來,我與二位妹妹吃一盅。”


    菱兒、翠玉侍立在旁,仍是苦苦相求“且出去了好說話”。


    那薑譯德早又瞪了小廝們一眼,那些小廝趕緊退出去把門合上。


    姐妹倆心中更是一陣慌亂,不知如何是好,急得紅了眼。


    薑譯德笑道:“妹妹別怕,我不過心情不好,略坐一坐,心裏好受些。”又笑問:“兩位妹妹哪裏來的?”


    菱兒低聲迴:“去太爺那邊請安迴來。”


    薑譯德鼻子裏冷笑一聲兒問:“太爺怎麽樣?還好吧?”


    兩人迴:“哪有不傷心欲絕的?一整天了,茶飯不思。大爺不去看看?”


    薑譯德一麵聽,一麵四下裏張望,拿手摸摸簾帳,又摸摸床單,一麵又笑言道:


    “不瞞你們說,我的心尖尖上都是兩位表妹。


    “當時我就知道是雪兒在救我,我就說她一定能救活我。


    “隻是我當時睜不開眼睛,怎麽努力都睜不開,就好像我被困在了自己的身體裏——我討厭我的身體。


    “但我感覺得到是她在救我,連她給我接骨,我都知道的。


    “可惜我醒後,她們就已離開了,叫我好掛念。”


    一麵說,一麵躺了下去,枕在棉被上,接著說:“我也知道,太爺是不會同意將她們許給我的,一個都不行的,何況兩個?


    “我不是貪心的人,就是多看她們一眼也是知足了的。不過??”


    突然又坐起來看著菱兒倆笑道:“還好有你們,你們願意跟著我嘛?我不會虧待你們。”


    翠玉兩人窘迫驚慌不已,邊擦著眼淚邊迴他:“大爺說什麽呢,我們沒有那麽大的福分,大爺快離開吧,太爺沒準要來這邊坐坐,到時可怎麽說呢。”


    薑譯德拉下臉來,驚問:“你們也瞧不上我?拿話搪塞我?”


    翠玉、菱兒忙道:“奴婢不敢,大爺如今是要入朝為官的人,誰敢瞧不上大爺?”


    薑譯德魔怔道:“外麵的人當我是傻子,家裏的人也當我是傻子,我隻是裝不在乎罷了。


    “可如今,從我死而複生開始,我就知道我不一樣了,果真老天也來幫我。


    “我一定讓瞧不上我的人後悔小瞧了我。那些打傷我的人,我不會放過他們,上京前就要了他們的狗命。


    “我帶你們進京,到時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你們不用伺候別人,我給你們買幾個丫頭服侍你們。


    “把你們家裏的兄弟也接去,從此出人頭地,不用再為奴為仆了,也好孝敬父母,你們說好不好?”


    翠玉、菱兒才聽他在靈堂那邊吵鬧過,如今卻來這裏說了這些話,他未必是說著玩的,已經唬得心驚肉跳的。


    菱兒忙解釋道:“大爺高看,我們是天定的薄命人,恐連累了大爺。且我們是這邊的丫鬟,我們哪有說好或不好的份。


    “要不,大爺去梧桐閣討太爺示下吧,要是太爺點頭,我們也無話可說。”


    薑譯德聽了,哼哼了兩聲,轉眼看著那衣櫃,問:“那是兩位表妹的衣櫃?”


    菱兒道:“都是姑奶奶以前的衣物,兩位小姐也就使用了兩天。”


    薑譯德道:“兩位妹妹能取兩件表妹的來我看看?”


    倆人隻扯謊:“兩位小姐走時都收走了的,裏頭沒有。”


    薑譯德聽了,沉默了半晌,突然衝外頭大喊一聲:“酒呢,你們死了嗎?”


    把翠兒兩人嚇出了魂。


    外頭的小廝忙就推門拎著酒進來,恭著腰迴:“大少爺息怒,剛尋了來,正要拿進來呢。”


    薑譯德直拿眼瞪著他,陰陰冷冷說:“掌嘴。”


    那小廝忙上來就要掌菱兒兩人的嘴,薑譯德怒喝一聲:“掌自己嘴。”


    那小廝唬得忙退開,連扇了自己幾十個嘴巴,薑譯德方道:


    “以後敢拿話糊弄我,我切了你的嘴。你覺得我不知道你早尋了酒來站外麵?滾。”


    那小廝戰戰兢兢把酒放到床沿上,應了一連串“是”,慌忙跑出去仍合上門。


    薑譯德又對菱兒、翠玉道:“聽話,去取來我看看吧,我這也是行動不便,也不過是睹物思人罷了。”


    兩人也隻好去取了來,展給他看。


    他看了半日,又道:“你們去換上吧,這樣看得不真切。”


    兩人驚慌跪下道:“萬萬不可,就是打死,奴婢也不敢的,大爺還是快請迴吧。”


    薑譯德道:“有什麽不敢的?多大點的事?我又沒怎麽著。”


    說著,拔了酒壇塞子,大飲了幾口,接著說:“還是要我讓他們進來幫你們換上?”


    兩人無法,隻好硬著頭皮去屏風後換了來。


    薑譯德見了,立時就要站起來,屁股還沒離床又栽坐了下去,雙腿直痛到心裏癢癢,攥緊拳頭,愣愣地看了半日,直笑道:


    “你們就不是丫頭的命,果真有兩位表妹的風姿。我命人照這一身給你們做幾套。”


    兩人道:“不了,大爺看好了,我們該換下來了。”說著就要去換了。


    薑譯德忙喊住道:“別,別,不要換,穿著,來,拿杯子來,陪我吃一杯。就吃一杯。”


    菱兒、翠玉便又取了茶杯子過來,薑譯德忙斟了酒,菱兒道:“吃了這杯,大爺就迴去吧。”


    說著,兩人便飲了一杯,還沒喝完,薑譯德便探身一把摟了過去,把兩人強摟了過來。


    兩姐妹被冷不防地一拉扯,沒有站穩,直接倒了過去壓在薑譯德身上。


    酒壇也倒了,酒杯也掉在床上,灑了滿床酒水,把個兩姐妹唬得慌忙用力掙脫開,站起身退開幾步,大喊道:


    “大爺放尊重點,要是再這樣,我們就去告訴太爺了,叫太爺做主去。”


    薑譯德坐起來笑道:“告訴太爺又能怎麽樣?他替你們做主也不過罵我一頓,還真能打死我?還真的有本事打死我?


    “我真心喜歡你們,你們卻要這樣拒我如敝履不成?


    “你們可以走,但就不要怪我狠心了。


    “你們家裏父母兄弟以後好不好過就看天意吧。


    “我知道你家還有一個妹子的吧,也不小了。不知道她願不願意跟我上京去,明日我便去問問。”


    翠玉嘟囔道:“卑鄙,你不怕報應嘛。”


    薑譯德道:“是,就我卑鄙,就我無恥。你們自己做選擇,我不會逼你們。”


    正說著,金夫人突然闖了進來,怒氣衝衝地往裏走,邊走邊壓著聲音指著薑譯德罵:


    “孽種!孽種!好好的,你不去瞧瞧這腿傷,落下殘疾,日後怎麽入朝為官?躲這裏來造什麽孽,你是真不想活了嘛!”


    到了跟前直狠狠的戳了薑譯德一手指頭。


    接著說道:“又吃酒鬧事,哪個混賬的又拿酒給他吃,迴去我不打死了你這些混賬東西,也叫你們身首異處。


    “幸虧我叫半夏來尋你,可巧是被我的人聽了你喊要酒,你真真是??知道這是什麽地方?啊?知道是什麽地方?”


    說著又照薑譯德肩膀上打了一巴掌。


    薑譯德冷笑道:“什麽地方,不久,都是我的。以後族裏的事,一切,我說了算。”


    金夫人道:“等你真說了算的時候再隨你,快跟我走,來人。”


    那些小廝聽喚,慌忙跑了進來。


    薑譯德瞪道:“我讓你們進來了嗎?”


    幾個小廝又忙退出去。


    金夫人恨道:“你小聲點,你要幹嘛?”


    薑譯德道:“娘是看不出來嘛?春宵一刻值千金。”


    金夫人轉眼看了看一旁垂淚的兩人,恨道:“這邊的人,你也敢??”


    薑譯德道:“什麽這邊那邊,都說了,都是我的。”


    金夫人道:“真該讓你老子打死你,整日不讓我省心。你們還不快走。”


    翠玉、菱兒聽了,就要轉身離開。


    薑譯福忙又唬:“想清楚,出了這個門,明天就死人,就別怪我了。”


    兩人慌得又止了腳步,隻站著垂淚。


    薑譯德笑向金夫人道:“她們不想走,娘還待著做什麽?等抱孫子?”


    又對菱兒、翠玉道:“過來,到爺身邊來。”


    金夫人氣得直跺腳,狠狠戳了他一指頭。


    也恐她二人出去了告訴了薑桐禮,於是過來對她二人說道:


    “好孩子,他以後是要入朝為官的人了,以後他要敢對你們不好,我也不答應的。


    “等二爺那邊的後事妥當後,我就去跟太爺要你們,納你們進來。”


    翠玉倆聽了,直瞪著她不說話。


    金夫人又指著薑譯德道:“你個孽障,今日的事,要是傳出去,你死無葬身之地,我也不管你。”


    又對翠玉、菱兒賠笑道:“我明天就命人帶些東西去家裏看看你們爹媽去。一定不叫你們吃虧。”說著轉身出去。


    隻喝小廝們:“這裏的事,要是傳出去,仔細你們脖子。把大門閂緊了,沒心眼的東西。”


    小廝連連答應著“是”。


    金夫人與半夏忙悄摸摸的溜出大門去給薑桐禮請安,之後便去看道士做法。


    半日,半夏來悄悄迴說大少爺已離開鍾晴閣,這才放心迴去。


    第二天,就有各路親朋好友、公家名門等等人來祭拜吊唁。


    薑家本欲低調料理此事的,並未知會各路親朋。


    如今也不好將來客拒之門外,不免又連著忙了好些時日。


    頭七第二天,按薑桐禮意思,便摔靈出喪,葬入祖墳不在話下。


    才又過兩日,就有上麵的聖旨來了,追封薑譯祿為千山侯,諡號文祿正公,其妻女皆有追封。


    另封薑譯德為千機閣大夫,準其協理妥當薑譯祿後事後再擇日進京述職。


    薑譯德喜之不勝,便在外邊包了酒樓起宴,招待各公門中人及本地名門望族吃酒,直把薑令安等氣得七竅生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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