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夜裏,玄真被桑子秋約出穀外說話。


    玄真問:“何事?”


    桑子秋轉身道:“你可記得雲翳?”


    玄真道:“當然,雲萬春的父親。”


    桑子秋道:“這雲翳有個義兄,是須彌山的江天,我懷疑江心的爺爺江河正是此人。”


    玄真心底一驚,略一思索,也覺可能,便道:“所以他倆才叫雲風大哥?”


    桑子秋道:“現在這個女孩對我們很有用,必須要控製住,將來對付江天容易些。”


    玄真卻道:“還沒確定是不是,草率控製住人,會駁了神農穀的麵子。那伊道尹看在方洛的份上已經有意庇護她了。


    “我看伊道尹並沒有疑到這一層,不如將這疑慮告訴了他,讓他自己想辦法查探,他也可以以保護之名將那女孩留下,與控製也無異,待查清,再便宜行事。”


    桑子秋聽了,冷笑道:“還是盟主心思縝密,那就這麽辦了吧。另一事,此時須彌山的人已經下來,想辦法??除了,到時攻上山就更有把握了。”


    玄真道:“我看不急吧。”


    桑子秋道:“怎麽,盟主是有意護他們?你要記得我們才一路人。”


    玄真道:“是我們命人下山,現在以什麽名義除了人?到時隻怕會因小失大,失了天下江湖人心。”


    桑子秋道:“盟主還怕失人心?天下人怎麽看,有什麽要緊,用不了多久,誰還記得這事?”


    玄真氣急道:“即便如此,你敢確定今日那神秘人不是須彌山下來的?之前在梅山上就出現過神秘人,現在想來,也未必不是江天。


    “今天的神秘人是誰還不清楚,貿然出手,有個萬一,你我能敵?再說楊遠秋、楊泰幾人豈是我們說殺就能輕易殺得了的?”


    桑子秋道:“他們既尊令下山,自然要委派他們些事,到時秘密劫殺了就是。


    “我已想好一個去處,為他們選了一個墳墓,離這不遠有一座牛角嶺。


    “咱們就說得到消息,江湖上傳言攪動風波的幕後黑手就藏在那,命他們去查探。你再傳信給你那八位師叔,到時,我們合力,殺他們隻怕也不難。”


    玄真道:“牛角嶺?季年的小兒子就是葬身在那,這事還與林胤有關。這牛角嶺兇險異常,誰敢往裏去?就是我們的人也未必敢進去。況我師叔他們不會同意殺人。”


    桑子秋道:“你的師叔們去不去,動不動手,就得看你的本事了。


    “再說,你這八位師叔長命百歲,想必你也不自在吧。正好一舉兩得,了了你的心願。”玄真氣得說不出話來。


    桑子秋扭臉又道:“我曾路過牛角嶺,不過是防毒蛇猛獸而已,我自有法子不讓我們的人有事。把這波人解決了,須彌山也就不足為懼了。”


    玄真道:“這事還需斟酌斟酌。”


    桑子秋鼻子裏冷笑一聲,道:“你這黏黏糊糊的性子,還想著做大事,不必想了,總之,他們必須死。


    “你若沒有好的辦法,隻能這樣。在牛角嶺裏動手,也不會有外人知道,正好也保全了你的名聲。”說完飛走了。


    留玄真在原地氣得無可奈何,也隻有忍著,迴去找了伊道尹消消說明了心中的疑慮,伊道尹也著實驚訝不小,便應承下差事不在話下。


    次日大早,水月從昏迷中醒來,霜菊、青鳥見了,喜極而泣,擁靠近前問安。又說道:“門主為什麽要幹傻事,忘了那大仇了嘛。”


    水月隻問:“這是哪?”


    霜菊二人迴:“還在神農穀。”


    水月又問:“娘呢?”


    霜菊道:“夫人和申姨——走了。”沉默了半晌又道:“夫人是自刎的,伊穀主寬仁,命人好生收斂著找了個地方葬了。”


    水月聽說眼淚滑了下來,半天輕輕抬手壓著胸口,發現屠琈玉在,便問:“他呢?”


    霜菊迴道:“被一個神秘人救走了,門主好好養傷,別多想了。”


    水月問道:“什麽神秘人?”


    二人便又將昨天之事說與她聽了。


    又說道:“昨夜那蕭擎過來看門主,言語之間一直詢問屠琈玉的事,他似乎對這玉很感興趣,咱們要提防著點,要不我倆去悄悄把他??”


    水月道:“不用,我自己來。”沉默了會又道:“娘也不在了,你倆迴冥月灣去,遣散門人,收拾收拾細軟離開吧。


    “天涯海角去,從今往後與冥月灣再無瓜葛,好好過平常生活去,無論如何我是活不成了的,不必再跟著我。多謝自小相伴之恩,來生再報了。”


    兩人聽了,跪在床前,淚如雨下,半天不言不語。


    水月道:“走吧。”


    霜菊道:“好,等門主好了,我們就走。”


    青鳥著急起來道:“我不走。”


    霜菊擦了擦眼淚道:“讓門主好好休息。”說著拉了青鳥出屋去。


    青鳥道:“你拉我幹嘛,你自己走,我留下照顧門主。”


    霜菊合上門,拉青鳥迴屋裏,細聲道:“夫人做的這件事對門主打擊太大,那簫禽獸死之日,門主還是會選擇了結自己的。”


    青鳥哭道:“那怎麽辦,門主這麽好的人,偏要遭這樣的孽。”


    霜菊道:“好了,別哭了,我們想想辦法,無論如何不能讓門主有事。”


    青鳥道:“能有什麽辦法啊。總不能阻止門主殺那禽獸吧?”


    霜菊靈機一動,道:“好辦法。”


    青鳥道:“你??”


    霜菊忙捂她嘴,道:“聽我說,讓那混蛋消失得無影無蹤,誰也找不到他,仇咱倆替門主報也一樣。


    “希望時間能化解門主的心病吧,到時再告訴她。反正走一步看一步,眼下要緊的是趕緊讓那禽獸失蹤。”


    青鳥覺得有理,便道:“好,聽你的。”說著拍了下霜菊一手,哭道:“還以為你真要離開呢。”


    霜菊替她擦淚,笑道:“你這笨鳥有翅膀都不飛,我籬笆下的菊花能到哪兒去?我可不想離開土地,被人當茶烹了。”


    青鳥噗嗤笑道:“我把你烹了,快想辦法,我去看看門主要不要喝水。方前輩入土後,他們也就該迴來了一會。”


    霜菊道:“好,照顧好門主,我到穀中走走,查看查看情況先。門主要問,就說我去采些花迴來。”青鳥點頭答應著。


    霜菊便一人轉到前頭去,不見一人身影,自己便環視了迴山勢地形,唯西邊的山脈最高。


    於是自己便往那邊去看看有沒有可利用的隱蔽的所在。逶迤著找尋了半天,又順手采了一紮野花,便迴了。


    才進院,迎頭碰見了鍾離夢,忙見了禮,青鳥道:“鍾離姑娘來給門主查看傷情,換了藥,說好多了。”


    霜菊忙道:“多謝鍾離姑娘,有勞。”


    鍾離見她手裏拿著野花,隻點點頭便離開了。


    青鳥忙拉霜菊進屋,焦急問:“怎麽這麽久?可怎麽樣了?”


    霜菊道:“還要好好合計合計,一會兒跟你說。”說著又在屋裏掃視了一圈,取了一個陶罐來插上花。


    青鳥道:“你先吃飯吧。”說著要打開盒子來取飯菜。


    霜菊道:“不吃了,不餓,看看門主去。”於是兩人一起到隔壁來看水月。


    青鳥笑道:“門主你看,霜菊采的,好看不?就擺在床邊,門主看著也不悶。”


    水月斜了一眼道:“廢這功夫做什麽。”


    青鳥道:“反正都采了,挺好看的。”邊說著邊擺放好。


    霜菊坐到床沿問:“門主覺得怎麽樣了?”


    水月道:“我沒事,你們去歇著吧。”


    霜菊道:“我們不累。門主可想吃點什麽?我去弄些來。”水月隻輕輕搖了搖頭。


    青鳥道:“我才去弄了些蜜水來喝了幾口,又吃了藥,等晚間我去煮點粥來吃。”


    水月道:“不用麻煩。”


    正說到此,隻聽“咚咚”的兩聲敲門,三人轉頭看時,見是江心,心中都疑惑:“她怎麽來了?”


    霜菊、青鳥忙請進來,水月就要撐起來,江心忙按住她肩頭不讓動,見她這樣的形容,心中也隻暗自感歎,問道:“你真是方爺爺的外孫女?”水月點了下頭。


    江心便道:“我不知道你與我大哥之間有什麽恩恩怨怨,但我大哥不讓你死,總說明你是個好人。


    “不過你娘做的事,我大哥殺她千百迴也不多,你也別怨,也別想著報仇,你也打不過他。”


    水月道:“是我對他不住,害了他。”


    江心道:“我也沒有別的意思,你也別多心,你是你,你娘是你娘,什麽恩怨都好,該了的不該了的,都算了了。


    “我就見不慣你們這樣,拿刀子捅自己很好玩嗎?算了,不扯這些,這是方爺爺留下來的兩瓶丹藥,我見還有,就給你拿來。


    “我問過小雪了,她說對你有好處,還有這發釵原先是方爺爺送你外婆的,如今就當是你外公留給你的吧。


    “方爺爺曾經出穀尋過你外婆,找了兩年多,天地茫茫,哪找得到?後來他被師門綁了迴去,至此方爺爺再沒出過神農穀。


    “如今我住在後麵楊桃園的幾間屋子就是方爺爺為你外婆蓋的,是一份念想。


    “他老人家一直不知道你們的存在,否則定會去找你們來,你也別對他有什麽怨恨。


    “等好些了,你要想去那邊住著,你跟伊穀主說聲,我想伊穀主也不會不允。就歇著吧,先走了。”說著把藥和發釵交給青鳥。


    水月聽了,心中又起一番滋味,忙點頭道謝,又讓霜菊、青鳥“送一下”。


    霜菊二人送了她出來,在外頭道:“昨天的事,謝謝江姑娘。”


    江心不解問:“謝什麽?”


    霜菊道:“是你讓你大哥不要??”


    江心未等她說完,便知是何事,打斷道:“我隻為我大哥。”


    一語未了,見蕭擎進院來,江心便徑直出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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