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鏡花聽水月要贖她,心下歡喜,隻在樓裏等著,隻覺一時一刻都如年月一般長,然而心裏卻是甘之如飴。


    水月走後,至將夜時分,來了兩人,一人是本州刺史冷兆司,引了一人乃海平侯之子蕭擎前來尋花問柳。


    這蕭擎謀了個差,奉命到地方視察軍務,明日就要迴京複命。因此,這夜,冷兆司作東請客吃餞行酒。


    二人微服而至,隻點名要鏡花侍酒。


    老媽媽也是當真一時為難起來,隻苦笑說:


    “鏡花身子不適,恐拂了二位大人雅興,不如我叫了竹花來也是一樣的,這竹花更是清楚動人,能歌善舞。”


    冷兆司卻不樂意,說道:“當我第一迴來?我也就罷了,你可知這位公子是誰?乃海平侯愛子。


    “除鏡花別個一概不要,先叫上來,身體適與不適自有小侯爺決斷。”


    老媽媽一聽,又來了位萬萬不能得罪的主,再不敢多言了。


    蕭擎道:“我慕名而來,不會虧待了你。”


    老媽媽聽了也隻能跑去請鏡花,鏡花自是不願。


    老媽媽勸道:“可知來的是什麽人?你我開罪不起。姑奶奶,算媽媽求你了,隻委屈這迴,少不得也是救這一樓的姐妹。也不要你怎麽樣,就是唱唱曲。”


    鏡花道:“你答應了三日,如今還不到半天功夫你就食言,就不怕開罪公子?”


    老媽媽聽說,冷笑起來,道:“哎呦呦,還公子公子的叫,你我誰不知那是個女兒身?


    “我若開罪這兩位,立馬就得死無葬身之地了。”


    這時來了一小子,著急忙慌道:“還不快點,那邊急了,問怎麽還沒來,再不去,隻怕就要點火了。”


    老媽媽又央求道:“姑奶奶,火燒眉毛不是鬧著玩的。前年那冷大人隻因你妹妹服侍的略微不周,一怒就拔劍殺了。你不憐憫我們,也要顧一顧自己啊。”


    鏡花也是拿定了主意,鐵著心腸道:“死也不去,他有本事來殺我就是。”


    老媽媽急了,隻生拉硬拽出門,與那小子合力推搡了過去。


    將鏡花硬扯進房,忙就關上門,靠著門賠笑的:


    “大人久等了,女兒慵懶,還望恕罪。鏡花,還不給大人們請安斟酒?”


    鏡花隻站著不動。蕭擎早看酥了眼,笑道:


    “姑娘不必害怕,我因明日要走,特慕名而來,倒真是怕湘江闊別便隔三生三世了。”


    說著抬手示意老媽媽出去。老媽媽鑽出門縫,拉緊房門,門外有四名侍衛守著。


    老媽媽站了會,見裏頭沒有鬧起來,方退到一旁看著,心裏也是七上八下的如熱鍋上的螞蟻。


    裏頭蕭擎斟上一杯酒端過來,送到鏡花嘴邊,鏡花將頭挪開,蕭擎便自己吃了,笑道:


    “你我不過天地之間一浮萍,在此相遇罷了,姑娘何必如此?不過坐下吃幾杯酒,說幾句話,也免辜負了這天地緣分不是?難道我真的入不得姑娘眉眼不成?”


    鏡花見他並無失禮之處,想他與那冷兆司應不是一個路數的人,方言道:


    “大人恕罪,小女身上不大好,還請大人見諒。”


    蕭擎道:“既如此,那便不飲了,聽冷大人說你通音律,還善茶藝,我也不吃這酒了,可否一品姑娘手藝?聽一聽仙曲?”


    鏡花道:“不敢當,不過學過一些時日,大人不嫌棄,我便烹一碗就是。”


    蕭擎喜道:“姑娘請!”


    於是鏡花便到那邊榻台上,烹了一蓋碗來,蕭擎品了品,讚不絕口。


    冷兆司隻陪笑道:“這茶也隻得小侯爺吃得,我卻沒這口福了。”


    蕭擎玩笑道:“冷大人倒有自知之明。”說著兩人都笑了。


    蕭擎又笑向鏡花道:“可否再討姑娘一曲?茶他是吃不著了,曲倒可以便宜他。”


    鏡花點頭道:“大人要聽什麽曲?我會的也不多。”


    蕭擎道:“我最喜《高山流水》,與這仙茗更配。”


    鏡花道:“恕罪,這曲我還沒有學過。”


    蕭擎道:“如此可惜了,那便揀姑娘喜歡的奏一曲吧。”


    鏡花點頭上去,奏的是一曲《風波惡》,恰是激蕩迴轉之音。


    蕭擎與冷兆司邊聽曲邊吃酒,一曲了時,蕭擎忙拍手站起來,喝彩道:


    “姑娘技藝竟如此高超,比那京師的商瞽還了得。為這琴音,姑娘少不得坐下,勉強吃了這杯,以助雅興,在下先幹為敬,敬姑娘。”


    說著端起酒一飲而盡,又道:“姑娘請。”


    鏡花見他如此恭敬,便隻好舉杯吃了一杯,道:


    “我去叫媽媽傳人進來,免得拂了大人雅興。”


    蕭擎道:“不急,我也不是為了吃酒來的,別個人也就算了。”


    冷兆司笑道:“你既不吃酒,隻給小侯爺斟斟酒便也是了,小侯爺也不喜吵吵鬧鬧的,何必另叫人來?”


    蕭擎點頭笑道:“很是很是,這話倒說出了我的心意,若蒙姑娘斟幾杯,我也能多吃幾杯,這一走也無憾了,若姑娘實在不願,在下也不好強求。”


    鏡花聽他說的真誠,不是狂浪之徒,便笑道:“大人抬愛了。”說著給蕭擎斟上酒。


    蕭擎連飲三杯,唉歎起來:“姑娘這樣的人,竟落在這地界,叫我好不憐惜傷感,奈何奈何啊。”


    冷兆司笑道:“我時常也感歎,這幻煙樓的鏡花,天底下隻怕也難找出第二個了。”


    蕭擎笑道:“看來冷大人倒時常來?”


    冷兆司忙道:“小侯爺說笑,下官公務冗雜,哪有時間時常來?不過偶爾來聽一曲解悶罷了。不信你問鏡花姑娘便知。”


    蕭擎笑道:“冷大人言重了,既然大人公務冗雜,曲也聽了,酒也吃了,就不容我再獨享姑娘一曲?說幾句知心話?”


    冷兆司忙起身道:“是是是,下官告退。”說著急急退出門外。


    蕭擎舉杯邀道:“可否再勞姑娘奏上一曲?”說著飲盡。


    鏡花少不得又奏了一曲《長相思》,心裏想的卻是水月。


    一曲盡了,過來笑道:“小女確也困勞了,不能支撐,就先告退了,再飲一杯,祝大人明日一帆風順。”


    蕭擎也起身來,舉杯對飲。


    那時,鏡花還未飲盡,突然,就被蕭擎攔腰摟住,唬得酒曬杯碎,強掙不動。


    蕭擎已亂親上去,又火急火燎道:


    “我也想以禮相待,奈何姑娘叫我心馳神往,一想明日就要走,隻怕今生不得見,難免悔恨終身。”


    說著強抱著鏡花,丟到床上,如惡狼撲食一般,任鏡花叫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也於事無補。


    半晌,蕭擎整好衣冠,方開門出去。


    冷兆司正在門外守著,見人出來,行禮侍立。


    蕭擎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果然叫人憐惜疼愛,冷大人公務冗雜,小侯爺便也賞你了。”


    冷兆司隻得陪笑道:“多謝小侯爺。”說著,安排兩人跟著蕭擎迴去。


    自己雖不樂意,不敢就拂袖離去,不過也做做樣子,便進去關上門,隻坐著吃酒。


    抬眼見鏡花縮成一團,胭脂淩亂,淚眼婆娑。竟覺更兼一番風情,心中一動,移步上前,越看越歡喜,頓起禽獸之心,也幹起天殺的禽獸之事來。


    冷兆司滿頭大汗出來,老媽媽忙跑上去行禮。


    冷兆司笑嗬嗬道:“媽媽越來越會調教女兒了,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說著哈哈笑了,取了一小袋東西丟給老媽媽。


    老媽媽打開一看,裏頭是黃澄澄的碎金子。心下歡喜不已,送冷兆司下樓去後,複迴身上來。


    隻見鏡花一動不動躺床上,淚已流幹,如死去一般。


    老媽媽忙上去掀了被子替她蓋好,歎了口氣,坐到床邊,安慰道:


    “早知如此,我早上便放你離開,也不至於我也這麽為難。


    “不過話說迴來,咱們就是做這行當的,雖說你多以賣藝為要,也不是沒有過,如今又這般哭哭嚷嚷的何苦來?


    “說句你不愛聽的話,那人本是女公子,你起這癡心,隻怕錯付了。


    “她也不過見你實在,尋你開心罷了,未必真來贖你,隻怕如今已不知天南地北去了,終究這裏才是你本家。”


    鏡花聽了,心如死灰,隻輕輕冷冷一聲道:“滾。”


    老媽媽聽了,怔了一下,見她不聽勸,有些羞怒起來,“哼”了一鼻子,起身便離開,又叫個小子門外守著留心裏頭動靜。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須彌小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文振林小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文振林小叔並收藏須彌小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