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方洛聽著江岸的話,便勾起心中憾事來。又兼吃多了酒,便拉著江河的手老淚縱橫起來。


    說道:“老哥哥,你是知道我的,我究竟不如一個娃看得透切,孤獨這大半生,竟不如早死為好。


    “活這麽長,想來不過辜負身邊人,辜負了這天命時光。”說著,竟哭得好不淒涼。


    江心、江岸以為說錯了話,忙賠不是。


    方洛搖手道:“不是你們的事。”


    江河拍著方洛的手道:“小孩子醉話你也當真。他不想學藝隨他去,咱哥倆還沒有喝夠,今日若不大醉,那才叫辜負天命時光。”


    方洛擦了擦淚,命換大碗斟酒,端酒道:“來,喝。”兩人連幹幾碗,方洛才歡笑開來。


    此時百裏義四人已不動筷,隻幹坐著,江河道:“叫孩子們自便去吧,咱哥倆好好吃一日才痛快。”


    方洛對江心、江岸道:“還沒怎麽吃呢,怎麽就吃好了?多吃點,這麽多菜呢。”


    江心道:“我們吃好了,再吃不下了。”


    百裏義道:“師叔公,不如我們先帶江姑娘、江公子下去休息。”


    方洛道:“既這樣,招待好。”


    百裏義起身領命,又命幾個弟子門外聽候。自己便領著江心二人往楊桃小院去。


    離方洛崖屋幾百步開外的一高地上有一小院,用籬笆圍著,裏頭有一棵高大的楊桃樹。


    院中有一排三間的廂房和一間廚房,一口水井。邊上還有幾塊已經長滿草的菜地,籬笆上倒是結了許多香瓜。


    百裏義引他二人上去,笑說:“穀中簡陋,不周處,還望海涵。”


    江心兩人道:“多謝百裏大哥。”


    這時,中間的房屋出來一女弟子,笑道:“二師兄。”


    百裏義問:“收拾妥當了?”


    陳雪笑道:“妥當了。”


    百裏義介紹道:“這是我小師妹陳雪,這是江岸公子,這是江心姑娘。”


    幾人見了禮,百裏義又問:“兩位的包袱行裝都取了來了?”


    陳雪道:“都放中間屋裏了。”


    百裏義道:“好,你安排妥當後再走,要是二位想看看景致,好生帶著,我先去前頭看看去。二位有事隻管招唿,不要客氣。”說著便告辭去了。


    這裏陳雪領他二人進屋道:“看看包袱等物都取了來沒有?”


    江心瞥了一眼笑道:“都在了,謝謝陳姑娘。”


    陳雪笑道:“那江公子就住那間,江姑娘住這邊,被子都是新的。


    “中間屋也可以住人,不過多拿來當廳屋,如果江前輩不住師叔公那,可以住這裏,也備了新被子了。


    你們看看還有什麽要吩咐的,不要客氣。”


    江心笑道:“挺好的。你們這裏真漂亮。”


    陳雪道:“江姑娘隨我來。”


    說著牽江心出門到籬笆邊,指著遠處房子道:


    “那邊是男弟子住的地方,那邊是女弟子住的地方,有事隻管去找我。你要不要沐浴,我給你燒水去,這就能燒。”


    江心笑道:“我自己來就可以。”


    陳雪又道:“不過廚房裏的鍋許久不用了,要洗洗才行。額,另外你們想逛了,一定叫我。你們才來,不熟悉,多少有些危險。”江心答應著。


    陳雪又笑說:“那你們先歇著,我去跟師叔公說一聲,晚點再過來。”二人道了謝。陳雪告辭了去。


    江心進廚房瞧了瞧,又叫江岸幫她打水,自己生火煮了大鍋熱水。兩人休沐換洗後,出來院裏樹底下坐著休息。


    半天也沒有見江河與方洛迴來,江心笑道:“這麽多年不見,估計得喝個天翻地覆了。”


    江岸隻顧抬頭看樹上的小花,一會問:“這是什麽樹?花開的真好看。”


    江心道:“這就是楊桃樹,這麽大的楊桃樹估計有年頭了。咱們村子也有一株,你看那,就是它的小果實,長熟了得有巴掌這麽大。”


    江岸起身瞧了瞧,問:“好吃麽?”


    江心道:“好吃,用糖醃製著更好吃。有一種是酸桃,用紅糖醃製著吃,能治咳嗽呢。不知道這是甜桃還是酸桃。”


    江岸笑道:“我嚐嚐。”


    說著摘了一個丟嘴裏,嚼了嚼,道:“苦澀的。”


    江心笑道:“你傻麽,還沒有手指頭大,可不就是苦澀的麽。”江岸“哦”了一聲坐下。


    江心道:“這兒的景致真好。”


    江岸道:“我覺得沒有咱家那好,差太遠了。”


    江心笑道:“哪差遠了?”


    江岸道:“這裏沒有河,沒有田地,視野也不開闊,感覺像住魚籠裏一樣。怎麽能比得上咱們那?”


    江心靠大樹上,閉著眼聽著,半晌道:“那不是田麽?”


    江岸道:“這算什麽田?還沒有巴掌大。”


    江心含道:“胡說八道,你巴掌很大?我覺得這更有意思,我打算住一陣。”


    江岸道:“你要喜歡,我陪你留下。”


    二人閉目養著,半晌,江心道:“有些口渴了。”


    江岸道:“我見屋裏有茶葉,我去給你泡茶喝。”


    江心道:“太燙了,喝不痛快,你去打一壺井水來喝幾口。”


    江岸聽說,忙跑去打了一壺井水來遞給江心,江心接過灌了幾口,仍遞給江岸。


    江岸也喝了幾口,把壺放石桌上,仍舊靠樹坐下,說道:


    “你要不要進屋睡一會,爺爺迴來了,我再叫你。”


    江心道:“就這閉閉眼,那屋該是太久沒住人了,先讓它通通風吧。”


    江岸又起身跑迴屋裏取了一張大褥子來披江心身上道:“別涼著了,你枕我肩膀睡一會吧。”


    江心便把頭靠過來枕著,微笑道:“你都會照顧人了。”


    江岸笑道:“以後我會好好照顧你和爺爺。”


    江心道:“咱們住下來吧,把病治好再走。”江岸問:“你也留下麽?”江心“嗯”了一聲。


    江岸道:“其實我也不想那麽早死,隻是怕見不著你和爺爺了。


    “我也不知從哪裏來的,一睜眼就看見了你,所以不想分開,一天也是不行的。”


    江心笑道:“你這是賴皮膏藥賴上人了。”


    江岸道:“除非你把我沉江裏喂魚。”


    一會,江心抬頭問:“那以後怎麽辦?”


    江岸道:“什麽以後怎麽辦?”


    江心又枕著道:“以後我是要成親嫁人的,爺爺也年歲大了,你以後還是要一個人過的。”


    江岸一時不語,半晌呆呆問:“真會這樣?”


    江心道:“人長大都會這樣,誰都會。你不是喜歡雪兒麽,以後你去找她,這樣你就不是一個人了。”


    良久,江心見他不語,抬頭看他一眼,笑道:“怎麽,哭了?這也值得哭?沒出息。”


    江岸道:“可不可以等我死了,你再嫁人?”


    江心道:“憑什麽?怎麽不等我死了你再娶親?”


    江岸道:“我會死的早,方爺爺說,不治的話就活不過三十,雖然不知道我現在多大了,但應該也快了吧。”


    江心欠起身拍了拍他腦瓜,道:“榆木腦袋,死腦瓜,以後再提死字,我不管你了。”


    說著替他抹了抹眼淚,又戳了一下他的頭,道:“別說話,我要睡一會。”


    說著仍舊枕著江岸,一會又道:“晚些見了方爺爺,你好好說想拜他為師。”


    江岸隻應了聲“好”,也閉目養神著。


    太陽快落山時,百裏義、陳雪、常誌勤與孟千帆帶了晚飯過來找江心、江岸。


    才上石階,便見他兩人依偎著歪在樹上睡著了。


    斜輝脈脈地把這一切都染成了一體,這光景看愣了百裏義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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