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那日江岸被救下後,在同福緣客棧將養,蒙之恩等囑咐:“自家客棧了,住多久都沒問題,別急著顛簸迴家。”


    因此江岸養了些許日,一日好似一日,這日已痊愈。


    江河便說:“既然好了,明日就家去。”


    誰知江心卻道:“急什麽迴家?反正已經出來了,長這麽大了連閬閶城也沒有好好逛過幾次,迴去那不叫人笑話啊。


    “而且那個史牘也死了,江岸這仇也算報了。不然咱們就去外麵走走看看啊,遊山玩水去。”


    江河道:“怎麽就住在山水裏,還遊什麽山玩什麽水啊。”


    江心道:“能一樣嘛?而且,雪兒連走時留的信交代了,可以的話可以去神農穀看看他那病。”


    江河道:“他又起什麽病?這不好好的嘛,一天天的。”


    江心道:“除夕那天,雪兒她們不是來咱家了麽,就給診了脈,說什麽經脈不全還是什麽的。


    “反正聽說那邊挺美的,看看去不也挺好嗎。”


    江河道:“是嘛?我怎麽診不出來,江岸,手。”


    說著拉過江岸診了會也沒有診出個所以然來。


    江心笑道:“你老別費心了。雪兒還留了一個什麽打坐調息的法子,我給忘了,說對他的傷興許有益處。”


    江河道:“你也真是誤事,得虧他好了,這事你也能忘。信呢,拿來我看看。”


    江心慢取信給江河,江河見最後一頁寫著一篇打坐口訣,還注解了一番。


    江河看完道:“也不知道該說你小子有福還是沒福,那就練練吧。”


    說著遞給江岸,江岸開一看,笑道:“字還沒有認全,算了,不練了,反正傷也好了。”


    江河道:“不練不是辜負人家心意?字不懂就學,不懂就問。”


    江岸便道:“好。隻是咱們還是迴家吧,就不去什麽神農穀了。迴了家再練。”


    江心問道:“為啥?”


    江岸迴:“咱們的地裏已經下了種子,迴去看看。”


    江心道:“有啥好看的,玩一段時間再迴去,沒準瓜菜都長好了,多驚喜啊。”


    江河聽了哈哈笑道:“你們在哪座廟取的願?真真想的美了,不澆水,不施肥,不防凍,不除草,再來一場霜雪,活都活不成。


    “到時迴去一看,滿地是荒草,要種還得再開一次荒。”


    江心笑道:“那就再開一次荒嘛,有什麽關係?總不能又想遊山玩水,又想地不荒,做人總要有取舍嘛。


    “開荒也挺好玩,再開一次挺好。江岸,你說好不好?”


    江岸笑道:“也好,都聽你的。”


    江河道:“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俗語說,沒錢寸步難行,能走多遠了去?


    “再說,出來了,怕將來你們後悔還來不及呢。”


    江岸道:“不是有金葉嘛?”


    江心拍他道:“金葉也是你惦記的?也是能用來遊山玩水的?以後迴去還是要給雪兒、青竹她們爹娘的。那是死也不能花的,明白?”


    江河打斷道:“那也不至於。”


    江心道:“我說不能就不能。反正我有錢,夠你們花。”


    江河道:“好大的口氣,有多少?拿來我瞧瞧。”


    江心道:“有啥好看的,出門帶了一百多兩銀票,家裏還存著一些,花完了,咱就迴去。”


    江河一聽,差點沒跌下椅子,驚訝問:“多少?一百多兩?家裏還有?咱家啥時候這麽有錢?”


    江心道:“一年除了吃喝用度外,多多少少還能存個十多二十兩左右吧,七歲我就管家,十年了,也存了二百多兩了。”


    江河拍著大腿道:“這麽多!我怎麽不知道?那平常多喝點酒,你還摳摳搜搜的。”


    江心道:“你激動什麽,那是為你身體好,大海哥他們家的酒不夠你喝?哪次逢年過節不給你帶?還要買。


    “你以前又不管這些,打了魚也隨隨便便賣了,也是缺什麽換什麽。你哪知道這些個。


    “反正有錢花就是,走不走?不走你自個兒迴家,我帶江岸玩去。順便去神農穀看完病再迴家。”


    江河道:“我憑什麽自個兒迴家,我也不迴,不過酒錢你不能少我的。”


    江心笑道:“行,多大點事。”


    如此,爺仨商量定,就擇日出發上了閬閶城來。


    在閬閶城玩了兩三天,這日逛街時見雲門圍了大批的人,因此,便也湊近來看。這便是前因。


    且說迴雲門遭圍後,子夜時,來了一個人,敲開了雲府大門,門房問:“何事?”


    那人迴:“給你老爺瞧病來。”


    門房心想:“興許是白天不敢來,夜裏街上沒人了才來。”因此道:“稍等。”


    說著複關了門,忙跑去請紀叔,紀叔過來見那人裹著圍巾遮著臉。


    紀叔忙問:“你是哪家醫館的?”


    那人把圍巾拉下來,道:“都不是,帶我去見你家老爺吧。”


    紀叔見清了他的麵容,卻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於是忙帶了他去雲萬春小院。


    紀叔報進去,樂岫迎出來請了進去。


    那老人進來見雲萬春躺在床上,便過來喊了聲:“小春。”


    雲萬春一聽,登時睜起大眼,看了半天,看不清人,強撐著起來。樂岫忙扶他坐起。


    老人又喊了聲:“小春子。”


    雲萬春眯著眼看了半天,一時再抑不住心情澎湃,眼淚奪眶而出,輕喚了聲:“是阿伯?”


    老人點頭應了聲:“噯。”


    雲萬春登時撐下床跪下,連聲喊“阿伯”。


    樂岫雖不認識,也忙與雲萬春一道跪下道:“不知是阿伯,樂岫失禮了。”


    老人道:“都快起來,地上涼。”說著上來扶起雲萬春。


    樂岫方疑惑地看著雲萬春,雲萬春忙介紹道:


    “這是侄媳樂岫,那會我們還沒有成親,因此沒見過阿伯。夫人,這正是爹爹的義兄,須彌老人的五弟子江天阿伯。”


    紀叔聽了,也忙上前見禮。樂岫道:“紀叔,去準備些宵夜,煮些燕窩粥。”紀叔忙答應了去。


    雲萬春夫婦忙請江天上坐,江天也讓他夫婦二人坐下說話。


    雲萬春道:“阿伯這些年去哪了?怎麽一點音訊沒有。”


    江天笑道:“當年山上出了事後,我便一個人樂逍遙去了,對江湖事也不感興趣,如今在南邊打魚為生。


    “今日路過此地,見你受了委屈,過來看看,你覺怎麽樣?”


    雲萬春道:“勞阿伯記掛,小春沒事。”


    江天道:“當年我就勸過你爹,不要把鏢局開得全國都是,樹大招風,怎麽不惹人眼紅?他偏不聽,如今卻是苦了你。”


    雲萬春道:“我已是時日無多之人,隻是風兒還小,將來委屈他了。”


    樂岫紅著眼道:“老爺別說喪氣話。”


    雲萬春道:“夫人莫怕,順其自然吧。如今阿伯住哪?夫人去命人收拾個院子出來阿伯住下。”


    江天忙道:“不必了,阿伯不方便,一會兒就走,明天還要離開去外地。”


    樂岫道:“阿伯且住些時日吧,我們也好孝敬孝敬你。”


    江天道:“以後迴來再說吧。來,手伸出來,阿伯給你看看。”


    雲萬春將手放在案上,江天診了半天脈象,道:


    “且養著吧,如今鏢局的事就撒手了吧,也到外頭看看山水,整日操勞這些俗務,身子豈能好?”


    雲萬春道:“阿伯說的是,隻是哪那麽容易說放下就放下啊,那麽多人吃飯。走一步是一步吧。”


    江天歎道:“跟你爹一樣拗。你們的小子呢?果真不在家?”


    雲萬春迴:“去找玄真他們了,對了,上個月玄真他們來了我這一趟,在找《須彌山經》,這會往西去了,也不知道他們要幹嘛。”


    江天道:“怎麽找這勞什子還找到你這了?”


    雲萬春道:“之前雲風找了兩個女孩來給我看病。玄真他們說這兩人身上帶了經書,各門各派的人都看見了。他們找不到那兩個女孩,就到我這鬧了半天才走。”


    江天一聽便知說的是驚雪與青竹,隻歎氣道:


    “這玄真原有些悟性,修為也不俗,就是眼迷心貪,哪有什麽山經,要有,師父還能不傳給我們?


    “都是這二師兄給鬧的,死了那麽多人。如今這玄真也學著心存幻想,他倆還真是一路人。”


    雲萬春道:“如今見了阿伯,侄兒有一事相求。”


    江天笑道:“阿伯如今這把年歲了,不過是過一天算一天,還能為你做什麽呢。”


    雲萬春道:“也不知這鏢局將來如何。隻是雲風這孩子心氣高,是我放心不下的。


    “思來想去,周邊竟沒個托付之人,原本想著還有個玄真,如今看來已不能了。


    “所幸阿伯來了,將來還請阿伯看顧他一二,若可以,帶他去須彌山習藝養心幾年,也算他的福分了。”


    江天歎氣道:“人人都覺得那是個有福分的地方。


    “罷了,不管怎麽樣,算來他也是我孫兒一般,這事算阿伯答應你了,不要思慮這些。你好好歇著,阿伯就不久留了。”


    樂岫道:“阿伯且坐一會,我叫人做了羹,吃些,明天再走也不遲。”


    江天道:“不了不了,阿伯有阿伯要走的理由。過些日子再迴來看你們。”


    雲萬春拉著江天的手,道:“那陪侄兒吃些羹粥吧。”


    江天不忍拂他心意,便答應道:“好,阿伯陪你吃,這也是阿伯心願。”


    很快紀叔與曉月端了燕窩羹過來,三人把那一大鍋粥都吃了幹淨。


    江天笑道:“從來沒有這麽好胃口過,滿足了,滿足了,過段日子阿伯還來吃。到時再見見你們的小子。”


    雲萬春夫婦也是歡喜。江天道便起身要走。


    雲萬春自是不舍,又紅了眼,抖著手取下腰間的玉佩道:“風兒沒見過你老人,他見了這玉佩就知道了。”


    江天接過,握著他的手拍了拍道:“好。”


    樂岫也忙取了一包銀票來,說道:“樂岫冒昧,阿伯既有事要走,這點心意算我們孝敬阿伯,無論如何要收下。”


    雲萬春也道:“還是夫人周到,不能跟前盡孝,侄兒侄媳的心意,還望阿伯成全。”


    江天點頭道:“好,阿伯收了。外頭風大,你別送出來,好好休息。”


    雲萬春也不忍相送,隻道:“夫人送送。”


    於是樂岫親掌著燈籠送江天到大門前,方問:“阿伯,不知道萬春脈象如何?還請告知侄媳。”


    江天沉沉地歎了口氣道:“阿伯雖不善醫,但,恐已迴天乏力。”


    樂岫雖早有心理準備,然聽了這話,心口仍舊顫了一下,不禁墮下淚來。


    江天道:“莫要傷心,人生在世誰都要過這一關。阿伯看得出,他能娶你,是他的福氣。好好陪他這些天吧。”


    樂岫行下禮去,道:“阿伯保重。”


    江天拉了拉圍巾,出了門,消失在黑夜裏。


    樂岫迴屋陪著雲萬春,不多時,雲萬春便開心睡去。


    樂岫自是一夜不眠,隻在床邊看著他。


    幾日後,雲萬春終不能等到雲風歸來,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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