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眼已至臘月廿四日,各路神仙都已陸續聚到了厚安鎮。


    一時之間引得鎮上沸騰不已,市井之上猜想不斷,說什麽的都有。


    這日黃昏時分,各派的人在雲來客棧大堂裏用膳。


    見少林的三個和尚此時才進門來——其中一個目不能視,法名“勿視”;一個耳不能聽,法名“勿聽”;一個口不能言,法名“勿言”。


    三人同行同修,已然一體,是少林在江湖上的行走修行人,人稱“三勿羅漢”是也。


    三人進門便向眾人行了佛禮。


    當中隻有墨山劍派的玄真掌門領著兩個弟子起身還了禮後坐下。


    餘者也有未起身點頭迴禮的。


    羅漢自擇了門西邊的空桌落座。


    剛一坐穩,便聞得一陣奇香從外麵撲進來,全然蓋住了店裏的酒肉香。


    眾人詫異間抬頭向外看時,隻見冥月灣的水月門主帶著兩個侍女翩然進了門來,頭也不點的瞥了一圈,撿了東窗邊的位置坐定。


    小二忙拿菜譜跑上來恭敬招唿著。


    水月隻看窗外,侍女接過菜譜一瞧,隻道:“招牌的魚菜來幾個便是,一壺熱酒,兩間上房。”小二應了下去。


    坐廳堂正中的漕幫幫主曾順已看了水月一路,半晌才迴過神來,大笑數聲,才向水月道:


    “水月妹妹來啦?好久不見,料你們也會來的。也不與哥哥打聲招唿,快過來與我同坐,咱們好吃酒。”


    水月冷冷的斜了他一眼道:“也不怕我毒啞了你。”


    曾順哈哈笑道:“不能夠,咱倆什麽關係。最近哥哥又得了幾件稀罕寶物,過陣子給你送過去。”


    又衝小二喊:“小二!我囑咐留的上房準備妥當沒有?”


    小二忙迴:“早妥當了的。”


    一旁的神兵閣的少閣主季炎聽了,鼻子裏笑出一聲,說道:


    “曾幫主真是到哪兒都忘不了風流啊。像水月門主這樣的人物,曾幫主該存些體麵才好,都是大門大派的,省得叫人看了笑話。”


    曾順聽了,心下已知是季炎說話,厭煩道:“哪個蕩裏個蕩??”


    迴頭一看時,卻話鋒一轉,笑道:“喲!少閣主呀,去年我見老閣主身上不大自在,看來今年仍沒好。


    “不然也不會放小娃兒出來辦要緊事,該把你關鐵鋪子裏打鐵才對。


    “可是,我又要討教,既然放了你出來,怎麽又不教你些規矩?大人說大人事,哪輪得到你一個毛孩多嘴多舌的。


    “在座的哪一個不知道我與水月門主是老鄉?


    “好好的事被你這麽一說,倒變了滋味。看你也是初涉江湖,也就不與你計較罷了。”


    季炎被說的有些羞愧起來,氣得兩麵火烤一般,眼睛已溜了滿堂一圈,見眾人大都有取笑之意,更覺羞愧,便曆色道:


    “我好心提醒你,你倒‘狗咬呂洞賓’。我家是打鐵的,你家又是什麽呢?


    “明明就是水裏的王八,非要充那海上的龍王爺,也不舀盆海尿照照自己。”


    曾順聽了,不怒反歡笑起來,直笑個不住,眾人不解其意。


    卻看他指著與季炎同桌的人笑道:“你瞧瞧,你該學學你師兄,喜歡看,就安安靜靜地看一通。


    “所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有什麽好害臊的。


    “瞧瞧,眼珠子都看掉到菜裏了,還不快用酒杯接一接這哈喇子,等著把店淹了不成?”


    眾人一看那光景,也都笑將起來。


    季炎看時,隻見他師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水月。


    眼球布滿血絲,身體微抖,口水直流,也不理同門叫喚。


    季炎立時就羞得沒地藏,火上添油一般便要破口大罵。


    卻見他師兄突而直挺挺地抽搐起來,唬得神兵閣的弟子一陣忙亂起身將他按住。


    季炎立馬大喊起來:“掌櫃的!你這酒菜怕是不幹淨吧。”


    那掌櫃聽喊,慌忙跑上前來,俯首低身道:“斷無可能的,少俠可不能亂說。”


    曾順嘲笑道:“可真行,這麽多人吃飯,就你們酒菜有問題,還就隻一人吃出這皮相來,也不動動腦子。”


    掌櫃的忙道:“是啊是啊,少俠明鑒,各路豪傑齊聚小店,我哪敢動什麽歪心思。”


    眾人聽說,可不正是此理?


    神兵閣的弟子俯身貼近季炎耳邊低聲道:“師兄看著像中毒,隻怕是她搞的鬼,除了她沒人能做到用毒於無形。”


    季炎也早有此疑,但見水月這會正在吃酒,對這一大動靜全然不理,隻得先逼自己冷靜下來。


    思忖一番:“若直接問她,也無憑無據的,難免碰一鼻子灰,又討個沒趣。反被人笑我初來乍到,豈不給爹爹丟臉?”


    想著,轉身向墨山劍派的玄真行禮道:“晚輩初來乍到,碰見這事,不知如何處理好。


    “看我師兄像中了奇毒,還請道長看家父薄麵,為晚輩主持個公道。”


    曾順聽了,笑道:“倒會做是非,含沙射影,不就想說是冥月灣下的毒嗎?”


    季炎正也悔剛才討了一個沒趣,如今聽他說,少不得強按著性子也不理會他,隻看著玄真。


    玄真的弟子裘清芷接過話道:“季少俠稍安勿躁,看你師兄形狀,倒也像發病一般。何況水月門主離得那麽遠,也不曾靠近過這邊,不大可能。”


    他小師弟樊新心直口快的,卻道:“這有什麽不可能的?這正是她們的本事呀。”


    玄真忙喝住:“多嘴。”


    然後向季炎道:“季少俠何不請神農穀的少俠們瞧瞧再做打算?如今還不明緣由,先救人才要緊。”


    季炎方想起神農穀的人也在,忙道了謝,方向角落邊的神農穀弟子又行禮道:“還望三位神醫少俠出手相助,季炎不勝感激。”


    獨孤仁、百裏義、鍾離夢方起身過來,會過診,獨孤仁道:“的確是中了毒。”


    一語未了,神兵閣的人登時怒衝水月喊起:“水月,把解藥交出來。”


    水月輕輕一笑,說:“過來拿。”


    氣得幾人眾目睽睽之下拔出刀劍,卻又不敢移步過去。


    獨孤仁忙道:“且慢,諸位聽我把話說完。這毒在他體內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隻怕已有小半年。”眾人聽了驚駭不已。


    曾順笑道:“我就說嘛,怕是老天爺下的毒也未可知。”


    季炎登時把怒火發作起來,指著曾順大喊:“你未免太過了,真當自己是個人物?”


    玄真也道:“曾幫主,都是武林同道,此時就不要再冷言冷語了。”


    曾順聽了方不再多說什麽,隻吃他的酒。


    季炎方對獨孤道:“我師兄當真中毒已久?是何毒物?還請出手救他一命。”


    獨孤仁道:“在下也不知是何毒,除非??冥月的人出手。隻不過,知道了怕也沒用,毒已入髓,有解藥怕也難解,即便僥幸得解,也同此時無多大區別。”


    季炎聽說,不解問:“卻是為何?”


    百裏義道:“癱瘓了,且有鑽髓剔骨之痛。依眼下看,他將會口不能語,眼不能視,耳不能聽,手足漸漸萎縮不能動,直至??血敗而亡。”


    說著上前一步,在季炎師兄的風池、天柱、大椎三處輕點了幾下,把人點昏過去。


    接著對鍾離道:“師妹,送他一丸玲瓏丹吧。”


    鍾離夢方取了一丸丹藥給神兵閣的人,說:“他醒了,給他服下,也隻能使他沒有蝕骨之苦。”


    眾人聽了無不心驚膽寒。


    季炎直冒著冷汗,自言自語道:“什麽人這般歹毒?殺人不過頭點地,非要這樣折磨於他。”


    說著才向神農三人行禮致謝,又示意兩個師兄弟送他師兄迴屋。


    這裏玄真向獨孤問:“早年間,貧道也曾見過一兩個後生是這般形狀,也是中毒了不成?”


    獨孤迴道:“不好說,診過才知曉,畢竟有此症狀的病症也是有的。不能隻看表象。”


    玄真不解問:“既已中毒有小半年,為何到此時才現出光景來?”


    獨孤道:“有很多可能,其中一種就是慢性毒;另一種是類似蠱毒,種在人體內,因某種原因被催發起來而已。”


    玄真聽了扶須思想著。


    曾順飲下一杯酒,打斷話題道:“毒,以後慢慢查,要知道,咱來這也有些天了,不要告訴我,你們都是遊山玩水來的。


    “現下也不知道是被人戲耍了,還是要等到猴年馬月那林胤才出現。”


    此話一起,大家便將毒物一事拋諸腦後,一時才言動起來。


    玄真隻淡淡笑說:“隻當遊山玩水又何妨?原就不必抱太大希望的事,安心等著便是,不然還能怎麽辦?難道誰知道林胤蹤跡何在?”


    一語又把眾人興頭壓滅了。


    酒過三巡,天色已黑,店裏店外皆已是燈火輝映,現出節日氛圍來。


    此時,隻瞧一小乞丐跑了進來,徑直朝玄真跑過去,遞上一封信,說:“有個人給你的。”


    玄真接了信問:“什麽人?”


    小乞丐指著門外道:“不認識,一個爺爺。”說完就跑了。


    玄真打開看時,抑不住又驚又喜道:“林胤!”


    裘清芷、樊新一聽,忙起身跑出門去追人,小乞丐早已不知所蹤。


    玄真道:“罷了。”


    說著將信給曾順等人傳看,見信寫道:梅嶺山莊,林胤恭候。


    眾人看過,無不歡欣鼓舞,又把信傳迴玄真手上,皆問:“咱們可時動身?”


    玄真道:“哪位同道知曉這地方?”


    曾順道:“我倒知道這梅嶺,隻是不熟,找人問問就是。”


    此時,角落邊的陸慶和忙起身行禮道:“在下南淩島陸慶和,我倒知道這個地方,願領路。”


    玄真瞧他儀表堂堂,滿麵春風的,便笑道:“陸先生有禮,據我所知,南淩島在東海,離這很遠,怎麽也知道這邊的地方?”


    眾人也是如此疑慮附和。


    陸慶和方笑迴:“仙長有所不知,陸某外祖父家就在這地界上。


    “因小時在這邊生活過一段時間,外祖常帶著我遊玩,所以對此地風土人情倒略知一二。”


    玄真笑道:“陸先生客氣,叫貧道玄真道長便好。那便有勞陸先生領路。”


    陸慶和歡喜答應著:“是,陸某榮幸之至。”


    玄真又問:“從這到那山莊需多久?”


    陸慶和略做尋思,迴道:“沒記錯的話,那梅嶺山南上好似有一家山莊,從這走陸路去,估摸著也要小半天光景。隻是不知道是不是所指的梅嶺山莊。”


    玄真道:“無妨,到那邊再說。既這麽著,咱們明日一早再動身,諸位意下如何?”


    眾人都隨聲附議定。又酒足飯飽後,方各自散去安歇。


    至亥初刻,曾順過來看過水月,說了幾句沒要緊話,便被水月轟走了。


    正刻時,各屋方漸漸熄了燈。


    墨山裘清芷見斜對麵的房屋燈火還亮著。探頭見四下無人,摩拳擦掌地躊躇半日,方輕手輕腳出了門,遊踱了過去。


    環視四麵八方後,輕敲了兩三下門。


    裏頭的人把門打開半個身寬,覷了他一眼,卻不作聲,迴身坐下。


    看那裘清芷站屋外進也不敢進,走又不想走的模樣,不覺好笑,隻軟語招他:“進來說話吧。”


    那裘清芷如得神諭,又看了看四麵皆安,忙地鑽了進去,順勢把門輕合上。


    立時躬身作揖,卻早被屋裏的酥香熏得心軟口軟,忘了身處何地。


    半晌水月才道:“怎麽不說話?”


    裘清芷方迴神參見過。


    水月又問:“這樣晚了,尋我何事?”


    裘清芷忙答:“本該早些過來,隻是怕身上的酒肉味臭,唐突了門主,所以是才焚香沐浴過後才敢討擾,故而晚了些,但願沒有攪了水月門主安寢。”


    水月笑道:“有事過來坐著說便是。”


    裘清芷方抬起頭來,這才瞧真水月此時形容姿態,正是:洗下胭脂紅猶在,抬眼望去始見春。


    如此,那水月又比晚飯時分更添動人神韻。


    早把裘清芷看呆了神,倒真也是:半世神仙修不易,一眼紅塵入道了。


    那水月向凳子上斜了一眼,裘清芷心領神會,方進前坐下。


    又見水月從毛氅裏伸出一手來,提壺斟水來喝。


    裘清芷早又見之忘乎所以,心念便都在那黃燦燦的手上,一心一意,隻隨水月而動。


    水月見他又出了神,便問:“道長也要喝水?”


    裘清芷忙支吾迴:“有勞,有勞。”


    水月便續上半杯送至他跟前,裘清芷忙地接住,捂在手裏,觀水不語。


    半晌,水月笑了笑,說:“想不到,道長這麽清朗明俊的人都出家當了道士,敢情紅塵中也沒有好男兒了。”


    裘清芷一聽軟音細語稱讚,便紅了臉,呷了小口水,說:“水月門主過譽了,‘道’在紅塵裏,世人看不清而已。”


    水月輕點額頭,笑了笑道:“這話是你師父教的,還是你悟的?”


    裘清芷道:“迴門主,自然是小道自己悟的。”


    水月道:“叫我水月便好,這‘門主’二字我很不喜歡,我也不是你的門主。”


    裘清芷正也求之不得,便恭敬應聲:“是。”


    水月因問:“清芷道長也是自小跟著你師父出家?”


    裘清芷道:“十一二歲那樣子,快十年了吧,也記不清了。家裏窮,父母就送上山去了。”


    水月微笑道:“看來道行自然不淺了,不知清芷道長如今修為到了什麽地步,不要因在小女子這裏坐上一會便壞了這十年道行才好。”


    裘清芷笑道:“言重了,修道修的是緣法,修的是心境,修的是放下。


    “豈會因略坐一會就壞了道行?


    “按我說萬萬年後,連‘道’也未必在了,現下又何須修?連‘修’也是執念的,是為‘不修之修’才好。”


    水月笑道:“說的好,可我又說不上哪好,隻當是‘不好之好’吧。”


    裘清芷喝了大口水,歡喜道:“正是這樣才妙。”


    水月接著道:“既如此,連‘道長’二字也少了好,直叫你清芷吧。”


    又微笑戲謔道:“清芷,還要喝水?”


    裘清芷已被迷得魂都出了竅,慌忙應道:“多謝水月姑娘。”


    說著,捧著杯,水月提壺倒上滿滿一杯。又接前頭話,問:“清芷大哥過來找水月是所為什麽來著?”


    裘清芷這才想起正事來,忙放下杯子道:


    “哦!我是過來替小師弟陪罪的,師弟年紀小,說話不知輕重,還望水月姑娘莫要怪罪於他。”


    水月道:“既然你來討情,我自然是不與他小孩子家一般見識,關鍵也不敢。


    “你們墨山劍法、心法可謂天下冠絕,不是我這等小女子能招惹得起的,躲還來不急呢。”


    裘清芷道:“什麽冠絕不冠絕的,天外又有天罷了。


    “比如眼下眾人趨之若鶩的《須彌山經》,誰又敢說沒有其他武學高過《須彌山經》呢。


    “就單單隻說我的劍法練得再好,也不及我師傅萬一。


    “不比水月姑娘的絕學,揮一揮手,還有我師弟小命在?因此才來向小師弟討情。”


    水月含笑道:“清芷大哥倒看得清楚,隻是有你師父在,我這點本事也使不出來的。


    “又有一個專克製我們的神農穀在,就更別提我這點微末本事了。


    “倒是羨慕你們的武學,可在你嘴裏卻像是不值一提一般,真真氣人。”


    裘清芷笑道:“不瞞水月姑娘,武學之於我倒是次要。”


    水月問:“哦?那什麽才是首要?”


    裘清芷道:“天底下的種種,依我說皆不如眼前的緣法好。”


    水月道:“清芷大哥是把我當成緣法了麽。”


    裘清芷才覺言失,忙起身賠不是,可話未說完,水月已伸手拉他坐下道:


    “什麽大事,我倒也樂意助你得道,你將來做了神仙也能拉我一把不是?”


    裘清芷一時緊張得口幹舌燥,端起水杯來飲盡了。水月再給他續上,裘清芷再咕咚灌了下去。


    水月打趣笑道:“慢些喝,你說你師父有沒有也這樣喝過水?”


    裘清芷道:“姑娘說笑了。”卻又玩笑一句:“不過連我也不知呢。”說得兩人咯咯笑起來。


    水月接著道:“清芷大哥,歉也道了,時候也不早了,水月也該歇了。”


    一邊說,一邊已起身,蹁躚至床前,把大毛氅脫下掛一旁架子上。


    登時露出玉背秀腰來,鵝膩膩的已迷晃了裘清芷的眼,裘清芷不自覺撐起身來,愣在原地。


    水月側頭道:“清芷大哥,你自便去吧。”說著已臥入錦被裏。


    裘清芷迷迷離離道:“我替水月妹妹熄燈。”見水月不應,才敢挪步至燈架前。


    又聽水月道:“水月怕黑,留一盞。”裘清芷聽了便隻留下一盞來。


    水月睡下後,裘清芷悄然出門,反手順帶合上。


    見四下寂然,隻有堂頂上掛的大燈籠還亮著,與來時無二。自己便幸幸然迴自己屋去。


    才一開門,當頭碰上一人,唬了一大跳。好容易收拾好七魂六魄,卻見是他師弟樊新。


    樊新見他師兄迴來,先開口笑問:“二師兄這是去哪了?等了半天不見人,我這正要告訴師父去呢。”


    裘清芷平了平心境,道:“我能去哪?大半夜的。”


    樊新笑道:“二師兄莫不是陽結了?”


    裘清芷進來坐下,言語喝道:“找打。小孩子家的大半夜跑來跑去做什麽?也不怕碰見髒東西。你一直在這等我?”


    樊新笑迴:“我餓了,想下去尋點東西吃,出門見二師兄屋還亮著燈。


    “我知道師兄睡覺是從不亮著燈的,因此隻當你沒睡,就想著進來問問要不要也吃些宵夜。


    “進來卻不見你人影,猜想師兄是如廁去了,故而等等,所以就等了這半天。見你這麽久不迴來,可嚇壞我了呢。”


    裘清芷聽他這麽說,料他沒發現自己行蹤,略寬了心,故意責備道:“你等就等,怎麽還關上門?把我嚇一跳。”


    樊新玩笑道:“等久了,可不是也突然怕起髒東西來了嗎?我還餓著呢,師兄要不要吃東西,一起啊。”


    裘清芷也正覺腹中空空,便道:“行吧,走吧,估計你也是不敢一個人下去了,非擄上我不可的。”


    說著便陪他師弟下樓去。


    才下到半道,樊新突然嗅了嗅裘清芷的衣裳,問:“師兄,你身上怎麽香香的?”


    裘清芷被這不經意的一問驚了一激靈,也不敢停腳,敲他頭腦道:“你餓昏了?這客棧裏哪個角落不香?”


    樊新笑道:“是了,瞧我給忘了。都是那妖精弄出來的滿堂妖香。”


    裘清芷立喝:“住口。咱們修道之人,言語要有分寸。這就是花香,什麽妖香。


    “天地萬物皆有其存在的道理,難道她不香,反倒我們弄出些香來不成?


    “咱們既不能弄出些香來,難道叫天地乾坤隻剩咱們道士不成?終究你太過偏見,總覺得她是壞人,故而這樣說,小孩子心性。”


    正也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樊新聽後,竟若有所悟起來,笑道:


    “聽師兄一語,倒有些頓悟似的,終究是師兄道行高些,是師弟剛剛言語有誤,往後定悉聽教誨。”


    裘清芷道:“倒有些悟性。”


    樊新又笑道:“就是太過香了,其實剛剛見她一人在屋外發呆,我才把門合上等師兄來著,不然何至於嚇了師兄一跳?所以還是得怪一怪她。”


    裘清芷突被他小師弟一語又驚出了魂,不禁駐足問:“不可能,大半夜的,我怎麽沒碰見?”


    說著忙又輕啟腳步往下邁。


    樊新不以為然道:“管她呢,不是她就是她的婢女,我被香熏得眼皮暈暈的,也沒瞧多真切。也許是什麽東西投的影子吧。”


    裘清芷仍試探:“可不是碰見了女鬼。”


    樊新縮了縮身子道:“師兄,別嚇人。”


    裘清芷笑道:“以後看你還敢不敢瞎晃,還吃不吃了?”


    樊新笑道:“有師兄陪著,當然吃。”


    裘清芷道:“以後我睡覺都點一盞燈,你可別瞎闖,沒規矩。”


    說著,兩人下樓去找值夜的小夥計,不在話下。


    此迴結成“有名藥難解無名毒,無情人非修有情事”。如今且說次日,東方未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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