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陽全身冒出一層冷汗,這下是真的害怕到發抖了。


    皇帝從未如此逼問過他,這麽多年,不管他犯了什麽錯,隻要他一跪地痛哭,皇帝就會心軟幾分,對他網開一麵。


    可是今日。


    他終於體會到了,什麽叫君臣父子。


    君在先,父在後!


    對了!


    他還沒哭!他今日隻跪了,還沒哭!


    杜陽當即哭道:“父皇!隻是手底下的那些混賬抓錯了人,真的不是有意的!沒有鬧出人命來,也沒犯什麽大錯,兒臣認錯,兒臣認錯!”


    “求父皇饒恕兒臣一迴!”


    皇帝卻突然發了怒。


    他猛地把那本彈劾奏折丟到杜陽麵前,嗬斥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這麽簡單的道理你都不懂嗎!”


    “你身為太子,有多少人的眼睛都盯在你身上,等著找你的錯處,你知道嗎?”


    “你以為你能瞞過誰?你以為馮家就能手眼遮天?”


    “你做的事,都在別人眼皮子底下!”


    杜陽顫抖著手打開那本奏折,掃了一眼便哭喊道:“這是三弟在挑撥離間,是三弟在找我和二弟的麻煩,故意讓父皇厭憎我們,父皇明鑒!這是三弟搞的鬼!”


    “他是挑撥離間,可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的把柄是不是被別人捏住了?”


    皇帝怒氣不減,“什麽叫沒出人命,不是大錯,朕教過你無數次,謹言慎行!身為儲君,一步錯就可能萬劫不複!”


    “當年朕做太子的事情,朕跟你講過多少?可是現在看來,朕說的話,你一句都沒放進心裏。”


    “太子……”


    皇帝閉了閉眼,努力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


    “文韜武略,治理江山,缺少哪一樣都不行,武將保家衛國,這些事情遠遠不是文臣能做到。”


    “你自小錦衣玉食,便以為天下太平,可是周邊的國家每一個都對大晏虎視眈眈,絕不可有絲毫鬆懈!”


    “你外祖父掌管文官集團這麽多年,所以就教得你敵視武將,殊不知,這是害了你。”


    “外戚不可勢大,你必須管束馮家,而不是被馮家人牽著鼻子走。”


    杜陽的哭聲也漸漸小了下去,垂著頭,什麽話都沒有。


    皇帝又開口道:“你既然要請罪,那就好好想想自己錯在哪兒。”


    杜陽沉默半晌,低低應了一聲,“是,兒臣迴去會反省的。”


    竟然還是一句實話都不說。


    皇帝頓感失望。


    “你迴去吧,東宮不許再抓人,你手上所有抓的犯人全都送到刑部,若有證據和罪名也一並交給刑部。”


    “這幾日你就在東宮好好反省,想好自己錯在哪兒,該怎麽補救,你再出來。”


    “這是朕給你的機會,太子,你要看清楚。”


    杜陽磕了一個頭,麻木地道:“是,兒臣謝父皇隆恩。”


    說完便躬身退出殿外。


    皇帝瞧著他急匆匆地走遠,臉色更暗了幾分。


    他的苦心,太子真的懂嗎?


    現在剛開始查馮家,若是太子先一步認錯自罰,交代徹底,甚至勸馮家認罪,太子之位說不定還保得住。


    但若是他冥頑不靈,等事實擺在眼前……


    恐怕一切都不可轉圜了。


    *


    隻可惜,杜陽此時就像以往的近二十年一樣,不僅沒把皇帝的話聽進去,反而滿心怨憎。


    什麽武將重要,不能擅動,與文官一樣不可或缺?


    什麽武將子侄不能隨便抓?


    現在大晏如日中天,哪個小國不怕死的敢來侵犯?


    父皇分明是苛責,就是袒護那些武將世家!


    還讓他管束馮家,別聽外祖父的話。


    天知道隻有外祖父對他最好,隻有馮家對他最尊敬!


    自從母後離世,這麽多年來,他能坐穩太子的位置,所能依仗的就隻有馮家!


    將來等他登基,他還要靠馮家為他掌控天下官員!


    他怎麽可能現在自斷一臂?


    杜陽越想越生氣,迴到東宮就臉黑得像炭。


    他屏退眾人,把自己關在書房裏狠狠地發泄了一通,砸了滿地的書籍、筆墨、花瓶和瓷盞。


    看著原本整潔的書房變得淩亂不堪,他這才感覺到腦子裏的煩躁和暴怒得到了緩解。


    接著他癱坐在羅漢床上,從懷裏掏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直接吞進了嗓子裏。


    晃了晃瓶子,隻有幾粒了。


    杜陽往後一倒,嘟囔著“這麽快就又沒了”。


    沒一會兒,他的眼神迷離起來,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呆呆地看著屋頂,就像傻了一般。


    他就這麽躺著,一動不動。


    不知多久,等到這股難以言喻的舒暢過去,杜陽眷戀地皺了皺眉,萬般不舍地迴到現實世界。


    一堆爛攤子還等著他去收拾。


    他身為太子,為什麽還要幹這幹那,不能自由快活地享受嗎?


    杜陽渾身無力,根本不想起來,隻是大聲道:“來人!把書房收拾了!”


    “去馮府請馮尚書來!”


    外麵的太監立即應了聲,傳了太子命令,又帶了一群小太監進房來收拾。


    太子躺在羅漢床上,用手遮著眼,似乎很疲累。


    小太監也好像已經見慣了,輕手輕腳的撿起滿地碎片,生怕聲音大了惹太子生氣。


    那就腦袋不保了。


    太子最近的脾氣越發暴躁,這書房裏的東西已經不知道換過多少迴。


    就連這東宮裏的小太監,都換了多少個。


    很快,馮學海就進東宮了。


    馮學海親眼看著這個外孫兒長大,最了解杜陽,也最知道杜陽是什麽樣的人。


    聽了杜陽轉告皇帝的話,馮學海一點都不吃驚害怕,反而淡定地端起茶來喝了一口。


    “殿下,那你是什麽想法?”


    杜陽還無力地倚在靠枕上。


    “孤什麽想法,孤當然是想殺了老三!”


    “老三不就是仗著嫡出的身份嗎,打量著孤犯下大錯,他好上位當太子?”


    “他想得美!”


    “還有那個老二!跟個沒骨頭的一樣,孤的話他都敢不聽。要是刑部的人都聽孤的吩咐,哪有今天的事!”


    杜陽憤恨地朝空中揮了兩拳,隻是動作無力,不僅傷不到真人,恐怕連假想出來的敵人都打不倒。


    奇怪的是,馮學海見了外孫兒這副沒精神的樣子,竟然也不心疼,甚至連問候一句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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