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機靈鬼!”


    薑珆一點她的鼻子,摟著她邊走邊說。


    “我們雲珊現在可厲害了,我當然知道,我要問的是,最近還有去吳先生那裏讀書嗎,身子好了還有練慧月教你的身法嗎?”


    許雲珊連連點頭,“有的,先生最近又誇我的字有進步呢。”


    “姨母,我之前去桑雀胡同找你,你怎麽不在呀,那麽久都沒消息,我都等急了。”


    “哎呀莊子上臨時出了點事兒,我出去得匆忙,沒來得及交代,所以我這不是來看你了麽……”


    其實這些話都是彼此知道的,但她們倆就這麽慢慢走著,說著,哪怕是廢話都願意念叨念叨,似乎百聽不厭。


    薑珆和許雲珊聊得開心,全然忘了今日是許雲葵的喜日子,更不知道有人在暗處悄悄看著她們二人說說笑笑,巧笑倩兮。


    “雲珊,原來你在這兒,叫爹爹好找。”


    一個熟悉的溫潤聲音傳來,薑珆頓了頓,收斂了笑容。


    許雲珊正低著頭,她眼中閃過一絲煩惱,維持著笑臉抬起頭來,靜靜道:“爹,你怎麽來了?”


    許鵬唇角翹起,眼神柔和,目光卻是落在薑珆身上的。


    自和離以來,這是他第一次見到薑珆。


    寬大的繡紅梅蜜合色披風很合今日的氣氛,攏住了她和雲珊的身形,許鵬瞧不出她是胖了瘦了。


    但臉是尖了些,塗了薄薄一層胭脂,明媚紅潤,氣色很好。


    薑珆梳著少女發髻,頭上依舊少用裝飾,隻插了一支金鑲珍珠步搖,配著耳垂上的珍珠耳環,便已顯貴氣。


    這是許鵬從未見過的薑珆。


    不僅是打扮得如此清新,還有她剛才擁著許雲珊在雪地裏走著,笑得眉眼舒展,那樣輕鬆,那樣自如,仿佛天地間都沒有她煩心的事,仿佛她已經得到了世間極樂。


    白雪將薄薄的陽光反射到她身上,讓她全身都籠著一層溫暖的光,就算是她身邊的許雲珊,都添了幾分嬌俏。


    而周遭的一切,被這兩個人一襯,都變得暗沉混亂起來。


    是啊,自從薑珆走後,這個常平侯府,就越來越不像個樣子了,連王管家都駝了背,總是唉聲歎氣。


    許鵬走近幾步道:“薑……薑小姐,原來你也來了。”


    九皋不作聲地站到了薑珆身後。


    薑珆點點頭,平靜道:“嗯,我來送送雲葵,看看雲珊,一會兒就走。”


    許鵬看了九皋一眼,見是那塊石頭,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不必這麽急,雲珊想你的很,你留下來多陪陪她。”


    許鵬自己都沒發現,這話說得多輕柔,甚至帶了點討好的意味。


    “前些日子因為四皇子的事,我擔心薑家受牽連,還去過桑雀胡同,隻是沒見到你。”


    “如今知道你沒事就放心了。”


    他自認識薑珆,七年多的時間裏,他從未這樣跟她說過話。


    可是薑珆聽出了那點子讓步,卻隻是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許侯爺今日嫁女,不應該忙著招唿客人嗎,怎麽有時間在後園閑逛。”


    “你不就是客人麽?”


    許鵬又走近一步,“算起來,還應該是府上的稀客。”


    薑珆偏過了視線,正打算告辭,許雲珊已經鬆開了她的手,湊到許鵬身邊去。


    “爹,你看見姐姐今天多美了嗎?聽說新娘子是最漂亮的,我早上才看了一眼,根本沒看夠。”


    “可是金荷說前頭人多,我一個小姑娘家看一眼就夠了,不應該往前湊。剛才我讓姨母帶我去,姨母也不答應。”


    “爹你再帶我去看一眼好不好?就一眼!等過了今天,以後我就很難看到姐姐了,爹爹,求你了嘛……”


    許雲珊抱著許鵬的手一通搖晃,許鵬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立刻變得慈愛起來。


    他看了一眼薑珆,特意柔聲道:“好,爹帶你去看,再過一會兒你姐夫就要來接親了,確實看不到了。”


    “那走啊,我們快去,我還想跟姐姐多說會兒話呢。”


    許雲珊拉著許鵬往朝陽院去,正巧王管家和劉黛都來找許鵬,見著薑珆跟他們站在一起,都是微微一愣,繼而又給薑珆行禮。


    薑珆站在原地沒動,看著他們將許鵬圍了起來,一人一句說話,漸漸走遠。


    許雲珊還迴過頭來,朝她擠了擠眼睛。


    “這丫頭。”


    薑珆失笑。


    薑嬤嬤輕聲問:“小姐,咱們還等到新郎來接親嗎?”


    “不等了,已經添妝了,咱們走,去縣主那兒。”


    *


    薑珆沒有參加完婚禮的全場,但各種消息還是傳到了她的耳朵裏。


    常平侯府的大女婿是一介白衣,雖然才學高,但家底幾乎沒有,當初來定親時的聘禮就隻有十二抬,還大多數都是空箱子,僅有的幾件上台麵的東西,全都是太子賞賜的。


    今兒成親,常平侯府倒是出了六十抬的嫁妝,浩浩蕩蕩的比聘禮壯觀得多。


    隻是眼尖的人早就發現抬嫁妝的漢子腳步輕盈,可見也不是那麽實。


    嫁妝出了門,徐淙還在常平侯府跟賓客見禮,一身大紅的喜服在人群中十分顯眼,禮數也十分周到。


    可大家仍然很驚訝。


    按規矩,徐淙吉時到,接了新娘子給嶽家長輩行個禮,就該扶新娘子上轎走了。


    他倒好,在常平侯府跟賓客挨個打招唿,喜娘催了三次,最後連誤吉時這種話都說出來了,他才進去接新娘子。


    徐淙何嚐沒看見這些賓客的冷淡,隻是常平侯府畢竟門第高些,來喝喜酒的賓客也大多是朝中和世家子弟,結交這些人才對他有幫助。


    他自己的徐宅那邊,來賀喜的都是昔日的學子朋友,少數幾個今科中了進士的,之前在官場上結交的人大多都隻派管事送了賀禮來。


    雖說太子也派人送了賀禮來,但徐淙還是很失落。


    今日,不同往日。


    自從貼黃榜後,這種失落感就一直在他心裏沒散去過。


    從小到大,他都是先生口中的天賦異稟之人,哪怕來了京城,他也沒有輸過誰。


    想想科舉之前,滿京城裏哪個學子能跟隨太子做事,哪個學子的文章能被眾人傳看?


    隻有他徐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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