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跪,賀氏和薑琢也趕緊跪了下來,就連段寧兒都托著肚子慢慢往下跪。


    倒把郭岩嚇了一跳,連忙手忙腳亂地命小太監去扶。


    “……瞧這是怎麽說的,咱家是來道喜的啊,別跪別跪,快起來快起來!”


    等到薑家人都重新起了身,他才重重地歎了口氣。


    “咱家瞧著王爺和薑小姐可是好的很,這事兒鬧得……”


    但薑家的擔心也不是沒道理,皇上特意命他先來通氣兒,不也是有同樣的顧慮麽?


    “那咱家今兒這話怎麽迴啊?”


    薑琢想了想,下定決心般道:“王爺對妹妹的看重,我們都知道了,不過婚事雖是爹娘做主,也要妹妹自己樂意,不如就讓妹妹拿主意吧。”


    “我妹妹聰慧機敏,極有分寸,隻要她願意,我們就沒別的話。”


    “爹,娘,您說呢?”


    薑經業點頭道:“對,隻要小女願意,我們都同意。”


    賀氏也點頭讚成。


    郭岩又呆了一迴。


    親事讓女方自己拿主意,這恐怕也是天下少見的。


    不過想想誠王,不也是非得他老人家樂意才成麽?


    嘿,這兩人還真是絕配。


    郭岩歎息一聲,“那好吧,總歸不是迴絕,咱家就迴去複命了。”


    薑琢和薑經業又連連行禮,送郭岩出去。


    薑琢朝左右望了望,跟在一旁的絮兒連忙走出來給郭岩塞了個荷包,又道了聲謝。


    郭岩雖然接了,但人還是懨懨的,根本沒了來時的喜氣洋洋。


    唉,沒想到啊,還有收銀子都收得不開心的一天。


    等送走了郭岩,薑家人又坐在一起,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好一陣沒人說話。


    段寧兒輕輕撫著肚子,麵上不掩擔憂,“相公,咱們這麽迴,王爺和皇上會不會生氣啊?”


    薑琢搖搖頭。


    倒是薑經業淡然道:“不會的,咱們這是有自知之明。真要是忙不迭地應了,反而惹人多想。”


    “王爺如果對珆兒是真心的,這點事兒就不叫事兒,不影響。”


    段寧兒點點頭。


    薑經業又看向薑琢,“什麽都別多想,好好做你的官,辦你的事,日子照常過,但差事要當十幾分的小心。”


    “萬一你妹妹將來真有造化,咱們一家就更得低調謹慎。”


    “畢竟,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薑琢聞言一凜,認真地點頭應了。


    賀氏和段寧兒聽了,也在心裏警醒了起來。


    *


    郭岩在馬車上好一陣長籲短歎,迴宮後先去迴了皇帝的話,又派人將薑家的意思原封不動告訴誠王。


    而誠王府中,薑珆裝扮一新,正要去見杜唯瑉。


    她選了件鵝黃的短襖,白色的風毛正好圈在盈盈腰身上,因著病中皮膚蒼白,倒顯得十分清爽嬌嫩。


    頭發簡單梳成了少女的雙盤髻,一應點綴都不用,隻在鬢邊插了支杜唯瑉送來的鑲珊瑚玉步搖,綴著的流蘇上最後一粒紅豆珊瑚正好搖蕩在頰邊,倒添了幾分顏色。


    楊管事送來了一件墨色大氅,說是與杜唯瑉那日在山上穿的白色大氅是一種材質做的,隻不過一個是墨狐皮,一個是雪狐皮,都是最保暖的皮毛了。


    薑嬤嬤替薑珆穿上,大氅色暗,但在燭火下卻反射出瑩潤的金色光輝,越發顯得薑珆身量纖瘦,但露出來的一張芙蓉麵,卻尤為明豔。


    “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小姐這一身打扮,可比以前都好看。”


    薑嬤嬤滿眼是笑。


    薑珆照了照鏡子,裏麵的女子眉眼舒展而沉靜,顧盼之間有幾分她不熟悉的雀躍和緊張。


    有什麽可緊張的,又不是第一次見了。


    但這麽一想,她頰邊卻透出淡淡的紅暈,越發顯得人羞怯了。


    薑嬤嬤湊趣道:“都說這女兒家害羞起來,比擦了胭脂抹了粉還好看,依奴婢說,小姐今日也不必擦粉了。”


    “嬤嬤!”


    薑珆定了定神,攏緊了大氅往門口走,早有小太監等在外頭,一手替她拉開厚簾,一手替她撐著傘擋風。


    不過這十幾步路的距離,到了隔壁院子的廂房門口,又有人提前打起簾子,給薑珆行禮。


    進了屋內,這裏的地龍竟比她住的屋子燒得還熱,但想著杜唯瑉中毒又受傷,身子倒是應該弱些。


    裏屋靜悄悄的,看不清人影,小太監恭敬道:“王爺在裏屋等小姐呢。”


    薑珆便脫了大氅,推門進去。


    繞過一扇山水屏風,臥房的陳設映入眼簾,咱們的誠王爺身著玉色的家常便服,頭發鬆鬆係著,正歪在榻上遠遠地去看屋角的大銅鏡,就著這點影子照鏡子呢!


    聽見腳步聲,杜唯瑉轉頭看來,瞧見一身清麗的薑珆走近,眼中一抹驚豔之色飛速流過,嘴角便綻出大大的笑容來。


    他伸手道:“薑珆,快來,讓我瞧瞧你好了沒有。”


    “我讓皇兄上你們家提親去了,這會兒郭總管應該迴宮複命了。”


    “……”


    笑顏如花的薑珆,傻了。


    “啊?”


    薑珆呆愣片刻,隻問出了這句話。


    “你說什麽?你讓皇上,幹什麽去了?”


    薑嬤嬤聽得提親二字便已笑得合不攏嘴,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關好了門。


    內屋隻剩杜唯瑉和薑珆。


    杜唯瑉滿心滿眼都是眼前的女子,怎麽看都看不夠,瞧見她這麽吃驚到迴不過來神,便更覺得她可愛。


    他招了招手,笑得狡黠,“我起不了身,你坐過來些,咱們好說話。”


    薑珆見他動作間扯開了衣領,下意識走近了,想試一試他的手冷不冷。


    手伸到一半才反應過來:屋裏這麽暖和,他怎麽會冷。


    誰知杜唯瑉已經伸長了胳膊,一把攥住她的手,將她拉到了榻邊的凳子上。


    杜唯瑉的手果然暖和得如同三月春光,薑珆掙了掙,沒掙開。


    他輕皺了一下眉:“才這麽點路,手就冷了,看來還沒好利索。”


    “來,暖著。”


    說著塞了個手爐到她手心裏,他的手也放開了。


    薑珆眨了眨眼,低低地道:“你剛才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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