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薑珆和周大夫人心照不宣地引著話題,好讓許雲葵和四皇子多說幾句話。


    許雲葵耐著性子應付了一陣,但終究心裏記掛著徐淙,漸漸的便沒了興致。


    薑珆見四皇子麵露困惑,似是被許雲葵的態度搞懵了,於是主動提出再去看看詩賽。


    大家便一起起身離開。


    不過他們不知道,從頭到尾,這場短小的閑聊都落入了別人的耳中。


    那人陰沉著臉躲在不遠處的灌木叢中,聽薑珆等人和四皇子說笑,自己卻氣得咬緊了後槽牙。


    直到眾人離去,他才轉身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詩賽很熱鬧,每位敢於上台吟誦自己詩作的人都得到了大家的叫好和稱讚,大家熱情高漲,絲毫沒受到之前爭吵的影響。


    因著許雲葵今日對四皇子熱絡了幾分,周大夫人拉著她一邊看詩賽,一邊若有若無地提幾句四皇子母族、母妃陳妃的情況,話裏話外都是說四皇子地位又高,性子又好,是個不可多得的好人選。


    聽得許雲葵的臉越拉越長。


    薑珆注意到許雲葵的丫鬟芳巧悄悄走開,許久都沒迴來,許雲葵也是一副強忍不耐的模樣,心中隻覺得好笑。


    現在周大夫人越勸,許雲葵就對四皇子越反感,她這個躺平派可輕鬆太多了。


    一直到迴家前,許雲葵都沒再找到去見徐淙的機會,芳巧迴來後悄悄跟她說了什麽,她眼圈一紅,差點直接哭了出來。


    這份喪喪的情緒一直帶到了迴府前,杜陵向周大夫人和薑珆告辭,許雲葵低著頭,連個正眼都沒有。


    薑珆給杜陵賠禮:“四皇子恕罪,大姑娘出孝後第一次出來赴宴,失禮之處還望您海涵,迴去我一定好好管束她。”


    杜陵忙道:“薑夫人也說許大小姐剛剛出孝,不必太苛責。”


    薑珆幾近無聲地感歎,“四皇子這麽好的人,偏偏我家女兒看不出來,這大概就是沒緣分吧。四皇子,不可強求啊。”


    杜陵聞言一愣,隻覺得薑夫人這話好生奇怪,跟之前在梨樹林中的舉止判若兩人。


    但薑珆朝他眨了眨眼,迴身走了。


    男主啊男主,希望你這次有點骨氣,別再上趕著被人嫌棄了。


    等許家人走遠,杜陵身後才傳來一陣幸災樂禍的笑聲。


    杜陵無奈道:“七皇叔,有那麽好笑嗎,剛才你默不作聲的,原來是在看我的笑話麽?”


    “本王不說話,是因為本王知道那些夫人不想聽我說話,本王也不想跟她們白費唇舌。倒是你……”


    杜唯瑉悠哉悠哉地走近,“一眨眼小侄兒都動了春心了,嘖嘖嘖,本王真是老了。”


    “七皇叔!”


    杜陵真拿這個皇叔沒辦法,明明才二十多的年紀,哪裏就老了?


    “哈哈哈,小四,你真就那麽喜歡許家姑娘啊?”


    聞言,杜陵臉上露出一絲迷茫,“我也說不清。上次見她,覺得她清純無雙,世上再也沒有這麽冰魂潔魄的姑娘了。可是這次見她,雖然也很美,卻沒有上次的那種驚豔了。”


    “而且許姑娘好像不大喜歡理我,我也不好總找她說話。”


    他作為皇子,還是要矜持點的。


    杜唯瑉樂道:“這世上的女子,大多都是越看越普通的,若是成了親,再美若天仙也會變成尋常。”


    “或許是吧,”杜陵輕歎一聲,看向薑珆離開的方向,“反正薑夫人的態度也好奇怪,一會兒引著許姑娘和我說話,一會兒又好像從中阻攔,我真迷糊了。”


    那位薑夫人啊……


    杜唯瑉眼中興味更濃,“好侄兒,你要是想知道,本王幫你問一問,可好?”


    *


    趙國公府的角門,這裏少有人出入,隻有看門的小廝。


    徐淙一臉陰鷙地從角門離開,腳步快得衣角飛舞。


    可是他沒走出多遠,身後就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徐公子,徐公子留步!”


    這個聲音很陌生,徐淙迴頭望去,見是一個留著山羊胡、穿著茶褐色長衫的中年人。


    “你是何人?”


    中年人氣喘籲籲走近,“徐公子,我叫孫泊,是嚴府的幕僚,是我家主子命我來找你的。”


    “嚴府?哪個嚴府?”


    陳泊向上拱了拱手,“禮部郎中嚴浦和大人。”


    “嚴大人?!”


    徐淙吃了一驚,這位嚴大人雖然官位隻在五品,但他出身乃是金陵百年書香世家嚴氏,且家中女兒是太子身邊的寵妃,因此在京中很是炙手可熱。


    他竟會派人來找我?


    徐淙心跳得厲害,剛才的陰鷙已經一掃而光。


    他施了一禮,問道:“不知嚴大人讓孫先生來找我,所為何事?”


    “自然是嚴大人賞識徐公子的才華。”


    孫泊捋著山羊胡,“自徐公子入京,第一次傳出才子大名,嚴大人就注意到公子,起了愛才之心,本想著不打擾公子勤學苦讀,待公子科舉完再結交不遲,可今日才知道徐公子的處境並不太好。”


    徐淙難堪得轉過了臉。


    孫泊又連忙道:“那些人才學比不過公子,就用這種不入流的手段來侮辱公子,別說是我,連我家老爺都看不過眼。本該是謙謙君子,怎可如此行事!”


    徐淙聽著不是在說他出身貧寒,又生出兩分希望。


    “世上的事都是如此,我在京中毫無根基,自然被別人針對排擠,我無話可說。”


    “所以啊,我家老爺命我來找公子,”孫泊前後望了望,見沒有人才放心將剩下的話說出。


    “我家老爺說願意成為公子的倚靠,以保公子在京中站穩腳跟,若是公子今科得中,老爺願意將公子引薦給太子。”


    太子!


    徐淙的右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他連忙將右手負到身後,狠狠攥緊了拳頭。


    “徐某何德何能,能讓嚴大人如此青眼相看,不敢心生妄想。”


    孫泊嗬嗬笑了起來,“徐公子是聰明人,機會在眼前,自然知道該如何取舍。我家老爺也不是什麽人都看得上的。”


    這話,便是問徐淙的態度了。


    徐淙隻感覺右手的指尖已經掐進了肉裏,那些微的痛感與今日的屈辱交織在一起,時時提醒著他,他的抱負,他的誌向。


    今日的窘迫,他真的還要再經曆一次嗎?


    良久,他聽到自己的聲音沉靜響起。


    “徐某多謝嚴大人賞識,願為嚴大人驅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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