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歸正傳。翌日清晨,燕王殿下去了程府。帶著那兩首詩,他胸有成竹。這程思雪,向來就是吃軟不吃硬。嗬嗬,他冷笑想。


    燕王當日頗有心機,她壓根不是他對手。她雖看似強勢桀驁,實則內心軟弱不堪;她對他尤為不忍,願為他出生入死。正所謂,春風不渡戀愛腦,多情難過玉門關。


    他進屋卻見,她百無聊賴坐那發呆。“嗬,”他笑了:“程大人,整日枯坐可是煩了?不如隨本王迴去如何?”“王爺好忘性,”她行禮,冷冷道:“下官已然請辭……”


    “本王應了麽?”他挑眉,打斷她。“這……”她語塞。看她那樣,他又笑了:“昨夜秋雨纏綿,本王去了宮中。遇見那嶽大人,贈本王兩首詩。本王今日借花獻佛,將這詩句送與大人。”


    “哦?王爺這是?”她驚訝極了,不知他何意。“嗬,”他又笑了:“憶當年涼亭賞雨,七弟邀大人作詩。大人那詩,見月彷徨、願夜未央,淒婉迷離。雖隔多年,本王卻是記憶猶新。”


    “這……”想起當年,她果然又眼中現霧。嗬,本王還不了解你?他得意想。


    見她不語,他接著道:“還有那句,江南淡淡雨瀟瀟,與君暮暮複朝朝。本王記得,大人曾讚此兩句乃是絕美。”


    “王爺還記得?”她的淚落下來。嗬,你輸了。燕王想。卻故作深情道:“當然。大人每句話,本王都記得。”


    “殿下……”她哽咽,望向他。嗬嗬,您這戀愛腦著實是,無藥可救了。


    “這怎麽又哭了?”他笑了,取出帕子遞給她。她猶豫著接過帕子,卻不知該說些什麽。


    “這秋色如許、浮雲溫柔,還望大人不要辜負,”燕王笑道:“明月春來早起,做了七彩芙蓉蝦、翡翠蝴蝶魚。還備了桂花釀,大人可要去嚐嚐?”“哦?”她瞪大眼睛。


    程大公子驚訝看著,燕王同妹妹竟並肩走出。兩人皆是笑意盈盈,這還真是奇了怪了。他慨歎想。你們兩個甚是有趣,那燕王竟如此溫柔、且又深情。嗬。裝,接著裝。


    她遂同他迴到王府,同明月春來、小福梁瀟,圍坐桌前其樂融融。她仿佛忘了,曾經的那些不快。這皓月當空美酒佳人,他亦不願再去想那家國天下事。


    翌日清晨,宮中來人宣燕王覲見。他心下奇怪,父皇怎麽了?這個時辰應是早朝。而他不問政事已久,今日何故如此著急?他遂入了宮。


    他下了朝,麵色凝重。朝堂之上群臣又是,唇槍舌劍爭論不休。他聽得頭疼,遂命令退朝。馮相竟和孫晟意見相同,甚是不易。


    燕王迴府,即命梁瀟傳程大人過來。她心中驚訝,遂隨他去了。燕王立於堂前,憂愁不已。“王爺,”她行禮,詫異道:“您這是......”“程大人來了,”他展顏道:“免禮,坐吧。”


    “殿下何故如此憂愁?”她望向他,依舊是目光清澈。他突心生不忍。那一瞬間,他確實想放過她。他歎氣。


    多年前,他也曾想放她出宮,從此各自天涯。但他舍不得她。可如今,如今......他知道已然到了,做抉擇的時候。


    “程大人,”燕王道:“大周覬覦大唐已久。那柴榮竟傳書父皇,要求將大唐長江以北的土地,盡數歸於大周。”


    “哦?竟有此事?”她驚訝道:“那皇上他.......”她頓住了,等他開口。“父皇斷然拒絕,故大周舉兵來犯,”他目光悠遠道:“柴克宏大將軍,已被本王召迴。如今楚境不穩,李大將軍分身乏術。如今本王,即將親自領軍出征。”他望向她,眼中盡是依依不舍。


    “這,這.......”她一時竟,不知所措:“王爺您要走了?”“是啊,”燕王殿下竟含淚道:“本王此去兇險,從此萬水千山。便就此別過吧,還望大人保重。”


    “王爺.......”她聞此言,淚眼朦朧道:“您真的要遠征?”“當然,”他神情堅定,道:“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更何況本王為奉命監國,更是首當其衝。”


    “可是,可是殿下乃是天潢貴胄,”她流淚,哽咽道:“卻身先士卒、一馬當先。下官,下官慚愧,竟要請辭。”她遂低頭,向他行禮。


    “哎,程大人,”他攔住她,微笑道:“不必多禮。大人請辭,亦是情理之中。本王今日便應了你,從此大人便自由了。”


    “這,這,殿下,下官.......”她徹底無語了,這燕王著實讓人又愛又恨。“嗬,”他笑她:“大人這是喜極而泣?”


    “不,王爺,我,”她行禮道:“下官不敢。”“哈哈,”他又笑了:“大人不必如此拘謹,本王心意大人亦知。如今本王即將遠征,必為大人安排妥當。”


    “下官不知,殿下何意?”她詫異道。“哦,”燕王微笑,凝望著她:“母妃嫁妝曾為聘禮,可大人不願嫁與本王。如今形勢,本王尚不知能否迴得來。本王亦知那陳青雲,善良溫和、且極儒雅。他對大人一往情深,堪為良人。”


    “哦?王爺的意思?”她驚訝不已。他卻正色斂眉道:“若大人選他,本王即刻將他升為刑部侍郎,這樣才配的上你之絕世風華。”等等,什麽?絕世?!風華?!她想笑,卻哽咽:“殿下,您......下官.......”


    “好了,大人怎麽又哭了呢,”他那笑容,透著寵溺:“這些聘禮,明日讓梁瀟送到程府。作為嫁妝,算是本王一點心意。”她看著他,淚流滿麵。


    “隻是本王,可能看不到大人出嫁,鳳冠霞帔、十裏紅妝。”他歎氣,又遞上那手帕。


    她默默擦幹眼淚。他又笑了:“大人少年心性,平日又極愛哭。不知日後嫁為人婦,他是否能待你溫柔,讓你從此不再流淚。”


    她聞此言,深為動容。卻苦笑道:“下官從未說要嫁他,況且下官心儀殿下.......”天啊天啊,我在說什麽?!她臉紅了,低頭不語。他聞言含淚,卻目光灼灼。


    “嗬,”他定了定神,亦苦笑道:“可是本王,給不了你溫柔安穩。那句所謂,與君暮暮複朝朝,我做不到。”


    “江南淡淡雨瀟瀟,與君暮暮複朝朝。”她遂念道,目光淒迷。


    “此二句乃是絕美。縱有世間萬句詩,亦難與之相匹配,”燕王笑了:“大人當年著實有趣。”她亦笑了:“王爺還記得啊?下官當日.......其實是對不上。”


    “哈哈,”他開懷,道:“本王知道,不過本王亦這麽想。此詩句之意境,確實清幽婉轉。縱使有才如嶽淩霜,亦是很難對出韻味。”話鋒一轉,他又道:“本王今日聽了段話,意蘊堪與此詩比肩。”


    “哦?”她瞪大眼睛:“那便請殿下,念與下官聽吧。”“嗯,好,”他微笑,看向她:“浮世萬千,吾愛有三:日、月,同卿。日為朝,月為暮,卿為,朝朝暮暮。”


    她的眼淚如泉湧出,這戀愛腦又發作了。他卻隻是溫柔望她。她哭了一會,他靜靜看著她。“王爺,”她擦幹淚,亦是心下有了決定。遂行禮道:“下官願意追隨王爺,同去抗周、萬死不辭。”


    為他那句,卿為朝朝暮暮,她便可以為他去死。而他那時亦是真心。他真的喜歡她,甚至願意放棄她。讓她嫁與良人,一生安穩平和。他擁有的全部,不過母妃嫁妝。他卻願意全部給她。


    這燕王殿下其實還不錯,極有正事又超霸氣。隻是脾氣差,但也能理解。若我這般一事無成,尚且整日脾氣火爆。又何況他?身為天潢貴胄,大唐脊梁;人又俊朗帥氣,英武不凡;而且身長玉立,劍眉星目。妥妥就是古代霸總,脾氣大些也倒無妨,且其腹黑個性鮮明。


    我們之團寵,中郎將亦是性格暴躁、一點就著。那又如何?他迷人啊。且亦有其溫柔一麵,且耿直可愛。而燕王當時腹黑冷厲,似乎隻喜歡拿捏臣下、使之忠心。但她那戀愛腦,頗為心甘情願。


    年少時誰又不是如此?為愛執著勇往直前。多年以後千帆過盡,那人是否還在原地等你?


    她做到了。他卻終是有負於她。令人慨歎,世事無常風雲變幻。她從不悔深愛過他,正如他曾想過放手,願她安好以愛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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