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縹緲之中,驚疑四起,異口同聲,似有似無。


    最近之處,莫過於榕花巷附近。


    一身著水綠長裙的女子,杏眼圓睜,露出一絲不可置信的神色,她望向小院方向,蹙眉沉思,片刻後突然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絲欣賞笑容。


    小院內,貧苦少年,懵懵懂懂。


    他緩緩收迴右手左右觀看,一臉的疑惑,後知後覺,剛才一道勁力透體而出,在身前三尺驟然炸開,化作一片虛無,消失的無影無蹤。


    少年再次嚐試用方才那種方式出拳,試圖打出同樣效果,想仔細感受下那一拳的與眾不同。


    然而,接下來無論他如何出拳,都是徒勞,寧念發現無論自己如何揮拳,都無法打出像剛才那樣的一拳。


    那一拳就仿佛是一種幻覺,驟然消失再不會出現,然而少年不死心,屏息凝神,動作越來越慢,漸漸地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少年仿佛融入到一種莫名天地之內,周身再無一物,眼、身、心,皆是那緩緩朝前遞出的一拳。


    這一拳,渾然天成,甚至有種天人合一的味道。


    “啪!”


    身前三尺的空氣驟然炸開。


    寧念身形一震,一道靈光在腦海當中一閃而過,少年慌忙的想要伸手將其牢牢抓住,卻又不知從何下手,頓悟之門似施舍一般,吝嗇的敞開一絲似有似無的縫隙,少年苦學勤練,福靈心至,終於管中窺豹,發現了武道一途的冰山一角。


    人、心、拳,三者合一。


    武道化意!


    少年的思緒,身心,飄飄渺渺,始終無法從那道意境當中退出。


    然而,世事無常。


    “噔噔噔!”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榕花巷內響起,擾亂了少年心神。


    寧念隻感覺身心似從雲端跌落,無形中一重重枷鎖再次套在了他的身上,嵌入骨髓,融入血肉,任他如何使勁掙紮都無法將其掙脫。


    “哐!”


    一道巨響。


    小院老舊低矮的木門被重重推開,緊接著又狠狠地彈了迴去。


    來人不注意,被彈迴的木門拍到,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


    寧念眉頭緊鎖,有些惱火,倒不是生氣那人擾亂自己的心境,他非常心疼的看了一眼小木門,隨後惡狠狠的朝來人說道:“喬多多,這時間你不在客棧裏招待客人,跑我家來抽什麽風,你要是把這木門弄壞,你可得賠!”


    來人一副客棧小二的打扮,明顯剛才那下摔的不輕,疼的他齜牙咧嘴,還未來得及起身,就已經伸手去揉屁股。他似乎與寧念十分熟稔,一邊揉著屁股,一邊緩緩從地上爬起,嘴裏還嘟囔道:“你家都窮成什麽樣了,這門有和沒有,有啥區別,再說了這些年你鎖過門嗎?”


    少年聽著客棧小二的抱怨,少有的翻翻白眼,接著問道:“出什麽事了,慌張成這樣。”


    一語點醒夢中人。


    客棧小二這才迴神,他瞬間臉色大變,語氣十分焦急,“快快快!那個新來的胖衙役和黑虎幫的人打起來了,你快去看看吧。”


    少年神色一凜,雙眼冒出一道精光,不由分說走迴屋內。


    客棧小二與少年同住一條胡同,自小一起長大,關係異常要好,他見寧念走迴屋內,也跟著一同走了進去。


    寧念當著客棧小二的麵毫無避諱,一邊更換差服一邊詢問,同時還抓起桌上腰牌與短棍,想了想又走到床邊將那半本殘卷以及髹漆木俑揣進了懷裏。


    “他們在哪打起來的?”


    客棧小二將這一切看在眼中,有些發愣,可他不敢耽擱,立馬迴了一句:“賭坊那。”


    得到確切迴答,寧念快速來到門口,他右腳剛剛踏出門外突然又收了迴來,轉身一臉認真的看向客棧小二,神色凝重,“你跑過來送信,有沒有被黑虎幫的人發現?”


    客棧小二頭次見少年露出這種凝重表情,想到最近發生的幾件大事,他不由得露出一絲膽怯,昂起頭很認真的迴想一遍,最後將頭搖成撥浪鼓,語氣沮喪:“我哪知道,再說黑虎幫人多勢眾,說不得就在哪就貓著一個,我當時太著急,也沒注意。”


    寧念見對方神色驚恐,突然咧嘴一笑,安慰道:“沒事,今天就不要迴客棧了,若有人問起你,你就說今天生病,一直在家休息,根本沒去過客棧。”


    客棧小二很信任少年,點點頭,突然似是想起什麽,趕忙說道:“算了,我還是在你家等著吧,要是讓我娘知道我今天逃工,她非打死我不可。”


    寧念點點頭,不再過多言語,邁步朝院外走去。


    客棧小二名叫喬多多,祖祖輩輩生活在這貧苦窮酸的小巷弄,自然也無法結識什麽讀書人,父親給他起名叫喬多多,雖然不怎麽高雅,但勝在直接實用,還好記,更是充滿了對自己孩子的寄予,希望他將來福多、財多、子嗣多。


    此時寧念已經離開,喬多多表情凝重,好似癡傻般愣在原地,皺著眉頭默自沉思。他貌不出眾,可自小為人幹練,特別機靈,而且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小就被送到泰祥街上的一家不起眼的小客棧當起了學徒,由於他很會來事,前些時日,南湖書院來的虞子笙想租賃一家臨街商鋪開書齋,都是他幫著張羅的,忙前忙後,很是勤快。


    話說迴來。


    要說這一方水土,消息最靈通的是哪種人,第一肯定是以販賣消息內幕為生的包打聽,再其次便是客棧酒樓裏送水端菜的小夥計。


    最近這段時間,附近幾條街道連連發生慘案,很不太平,先是泰祥街上有人縱馬行兇,緊接著就又傳出吉祥街小驛館的老差頭突然橫死,今日黑虎幫的人更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與朝廷差役當街大打出手,何等的猖獗。


    喬多多開始之時並未往深處想,可他見過寧念那凝重表情之後,不由得心裏泛起了嘀咕,聯想到近日發生的一係列事情,突然有些擔憂,心驚膽戰。趕忙跑出屋子將院門插好,隨後又到夥房找到一根木棍防身,縮迴屋內一動不動,不敢發出絲毫聲響……


    喧鬧的街道上。


    寧念快速穿梭在人群當中,他內心有些沉重,想不明白曾泰怎麽就又招惹上了黑虎幫,自己已經三番五次提醒過他,他怎麽偏偏就是不聽。


    還有這黑虎幫,實在也太猖獗了一些,光天化日居然敢和朝廷衙役動手,少年心想今日若不把黑虎幫的人打疼了,指不定今後還會怎樣。


    泰祥街上一片混亂,越往深走就越是擁擠,直至最後寸步難行。


    寧念擠入人群,內心如火上澆油,他知道老百姓擠成這樣,事情一定變嚴重了,立馬高喝一聲:“京兆府辦案,閑雜人等全都散開。”


    少年人緣不錯,附近幾條街道上的街坊都很熟悉他的聲音,立馬自覺的朝兩邊散開,讓出一條道路。


    寧念快速前行,沒多久終於來到賭坊門前。


    賭坊門前圍滿了坊內的打手,根本看不見曾泰的身影。


    寧念見狀,抽出腰間短棍,認準一人狠狠的砸了下去。


    “哢嚓!”一道脆響!


    那名賭坊打手的胳膊瞬間耷拉下去,他還沒反應過來,神情疑惑,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發現是寧念後神色一驚,驟然間,胳膊上的痛感傳入腦中,痛徹心扉,那名打手低頭查看,終於發現自己的胳膊已被砸斷。


    “啊!”


    打手立馬發出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臉龐扭曲,青筋暴起,抱住那隻胳膊,躺在地上不停打滾。


    這一道慘叫,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同時也被眼前這兇狠一幕震懾住。


    少年麵色平靜,但凡還有人擋路,照頭便砸,隻是一眨眼,再也不多,地上已經躺下三個賭坊打手。


    賭坊內的打手皆是一震,他們都認識寧念,也知道對方不好招惹,紛紛朝後退開。曾泰的身影終於露了出來,狼狽不堪,鼻青臉腫,右眼已經被封,無法睜開,甚至眼眶裏還往外滲出一絲血水。


    曾泰本來就胖,這下整張臉更是腫成了豬頭一般,可他倒在地上仍舊不失兇狠,毫無理智,手中短棍亂砸,不停揮舞,就連寧念靠近都沒有察覺。


    少年手疾,一把抓住曾泰手中的短棍,低沉道:“別動,是我。”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曾泰體內似乎瞬間充滿了力氣,急忙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滿嘴鮮血,牙齒都被打落了幾顆,語氣依舊兇狠,含糊不清的說了一句:“班頭!”


    寧念趕忙扶住曾泰,曾泰卻一甩手,抹了把臉上血跡,含糊道:“我沒事!”


    少年聞言,臉色平靜,轉而望向那一眾打手,緩緩問道:“雷老虎呢?”


    人之名,樹之影。


    少年任職時間雖短,可他的兇狠,黑虎幫人盡皆知,在場眾人竟無一人敢上前答話。


    “是我讓他們幹的,你有什麽事,找我就行。”


    一道清脆的聲音透過人群,從賭坊門口的方向傳來。


    寧念臉色依舊,不悲不喜,古波無驚。


    眾打手已經散開,讓出了視線。


    一位錦衣青年,正坐在太師椅內,翹著二郎腿,手中捧著一個茶盞,堵在賭坊門前,優哉遊哉,好不愜意。


    黑虎幫的金牌打手,寧瑞則規規矩矩立在青年一側。


    寧念不認識此人,也從未聽說黑虎幫有這麽一號人物,他緩緩問道:“你是誰?”


    錦衣青年看都不看少年一眼,喝口茶水,神色很是輕蔑。


    “你算什麽東西,也配知道本公子名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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