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座會場設在了j大裏,穆星到的時候講座還在繼續,通過門口的海報他找到了會場位置。


    他把門推開一條縫,找了個所剩不多的空位置坐著。


    階梯教室裏坐滿了人,卻十分安靜。


    來聽講座的大多是周邊大學藝術專業的學生、老師以及業內人士,主講人講的水平如何,穆星對這些了解不多,聽是聽不太明白,但看周圍的人投入的樣子,想必應該是不錯的。


    他跟著身邊人一起點頭,鼓掌,附和他們嘴裏半懂不懂的各種術語······目光在每一排座位上掃過,尋找婁康樂的後腦勺。


    還沒等他找到,講座已經接近尾聲。


    穆星掃視右邊最前麵一排位置的時候,主講人講完了結束語,主持人上台,邀請讚助商和校方上台講話。


    他手無意識的跟著其他人鼓掌,目光掃了一圈,迴到台上的時候,他愣住了。


    穆星坐在最後一排,這個教室的長度足足有十幾米,可哪怕隔得這麽遠,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來,台上那個一身黑色西裝,筆直煙管褲的身影是章女士。


    巨幕屏上的圖像切換成台前擺著的攝像機,穆星得以看清章女士的一顰一笑。


    她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看起來極有親和力。


    穆星已經有很久沒這麽近距離的看到她的笑臉。


    “······今天也是非常有榮幸能夠邀請到諶老師,給我們帶來一場如此精彩的講座,相信大家聽完,一定是和我一樣收獲滿滿,不僅打開了眼界,還拓展了思維······”


    “最後,在這裏也和大家先透一個底,我們章氏正在籌備自己的藝術館線,希望到時候能夠有機會和在座的各位大師,像今天一樣,齊聚一堂······”


    穆星呆愣的看著台上的章女士,看著她和蜂擁而上的人們對話、合影,他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站起身順著人流往前走去。


    人群幾乎要把他淹沒了。


    可那是他的媽媽,明明那是他的媽媽。


    穆星身邊的人把他推來擠去,心裏委屈,腿腳竟也無力,沒法再往前走一步,就站在那裏任由其他人把他擠得越來越遠,就像一艘隨風漂泊的小船。


    一通混亂後,穆星沒再找到機會上前,眼睜睜的看著安保護著章女士和校方領導一起從專屬的通道離開。


    教室裏的人往外走,又把他帶著移動到玻璃廊橋上,他看到下麵的章女士走向等待的商務車,司機為她打開了門。


    在她坐上去,準備拉上車門的那一刻,終於一股酸澀的氣息衝開了穆星哽住的嗓子眼。


    一個字裹著氣聲衝了出來。


    “媽!!!”


    他大聲喊了一聲,引得周圍人紛紛側目。


    但最應該聽到的那個人卻沒有任何反應,依舊毫無停頓的關車門,微笑著衝圍觀的人揮手再見,車窗緩慢上升。


    婁康樂正在穆星側下方的樓梯上,聽到聲音怔了片刻,抬頭看見穆星蒼白的側臉時,他的心猛的跳動了一下,再順著穆星的視線看向已經駛離的商務車,結合剛才挺大的那個字,他漸漸明白了一切。


    穆星現在是什麽心情呢?


    婁康樂想不出來,他毫不猶豫的逆著人流往上走,眼中隻剩下了站在那裏失神的穆星。


    他終於走了過去,沒有別的能做,隻能握住穆星的手。


    他在。


    穆星扭頭,看了婁康樂一眼,身體一軟,直愣愣的朝前倒了下去。


    與此同時,洗完澡領著花花往‘有家小飯館’的小白忽然停了下來,下一秒,他渾身毛發炸起,轉過頭來,伏低身體,戒備的盯著花花的一舉一動。


    “你幹嘛?抽風呢?”花花瞪著死魚眼,喪氣的問小白。


    小白喵嗚一聲,飛速躥進旁邊的綠化帶裏,縮在植被下麵,盯著外界瑟瑟發抖······


    ······


    婁康樂正在醫院,但這次不是為了他爸而來,而是因為穆星。


    天知道穆星在橋上毫無預兆的暈倒在他懷裏時候他是什麽感覺,他叫穆星的名字,卻沒有得到任何迴應,抱著穆星毫無知覺的身體,他的天好像又塌了一塊。


    腦子裏隻剩下一片空白,他慌得呆在原地半天沒有任何動作,還是周圍人提醒才反應過來要趕緊去醫院。


    “醫生,他是什麽問題?”婁康樂放在衣服兜裏的手在輕微的發抖,害怕醫生說出什麽嚴重的病症。


    “檢查結果顯示沒什麽問題,他身體指標都是正常的。”醫生說。


    婁康樂微微鬆了口氣,繼續問道:“那他怎麽會暈倒?”


    “考慮是血管迷走神經性暈厥或者神經反射性暈厥,簡單來說就是短暫的血壓下降導致腦部供血不足,這在青少年群體裏較為常見,一般是不需要額外治療的。”醫生解釋道,“他以前有出現過這個情況嗎?”


    婁康樂遲疑了一會,緩緩搖頭,“最近幾個月是沒有的。”


    “別太擔心,大概率是沒什麽大事,如果實在擔心可以等他醒了再追加幾個檢查。”


    說完,醫生把胸口的簽字筆拔下來寫了幾個字,順嘴問道:


    “我記得···黎醫生是你爸的主治醫師吧,手術安排上了嗎?”


    “這個月排滿了,黎醫生說最晚下個月月中。”


    醫生點點頭,沒再說什麽。


    從醫生辦公室出來,婁康樂揉了揉跳痛的太陽穴。


    抬眼不經意的看到對門病床上躺著的病人,他孱弱的、蒼白的臉被框在小小的透明窗裏。


    婁康樂仍舊不習慣這種透明窗裏的視角。


    無論是從裏往外看,還是從外往裏看,都是一樣的令人厭惡。


    盡管他知道自己的這種想法來得毫無道理,可他每次從這個角度看,就覺得裏麵的人就像是被封進了一個四四方方的玻璃棺裏,有看不見的無底洞在不斷吸收著他們的生命力。


    因此當他快要走到穆星病房門口的時候,他的腳步停頓了,害怕會透過那扇小小的透明窗,看見穆星毫無生氣的躺在床上。


    無論他是如何抗拒,該麵對又如何能逃避呢?


    “······我他媽眼睛瞎了才真把你當朋友,你辦了一件人事?······周寒潤你說的話就全都是狗屁!對,就隻有你為難,什麽你得照章辦事,都是公司規定······可你他媽以前就不用照章辦事嗎?到底是誰變了你心裏清楚, 你現在還有一點活人氣嗎?”


    “······我沒資格,我有什麽資格,還是不麻煩你這個大忙人,省得害你為我違反規定······”


    病房裏傳來穆星中氣十足的罵聲安慰了婁康樂惴惴不安的心,他推門進去,正好聽到穆星對著電話冷嘲熱諷一通後,氣憤的掛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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