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進學校,於興安就湊了過來。


    “穆星,你昨天怎麽沒來上晚自習?”


    穆星把書包掛在桌子邊,“不太舒服,就請假了。”


    正在點收好的作業的郝仁轉過來問:“生病了嗎?現在好點了沒有?”


    穆星從書包裏拿出作業本遞給郝仁,一邊的於興安搶先接了過來,翻開自己的作業本就開始狂寫,一邊寫一邊說:


    “撒謊,昨天我哥們看見你了,和婁康樂在街心公園那塊。”


    “婁康樂?”郝仁皺了皺眉。


    穆星沒做聲,算是默認了。


    郝仁擔憂的看著穆星,“他欺負你了?找你要錢?”


    “沒有。”穆星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


    哪裏需要婁康樂找他要,他自己雙手奉上,還要擔心婁康樂不肯要呢。


    郝仁仍舊不放心,“他要是找你事你和我們說,雖然他很能打···但咱們人多。”說著他將穆星的作業本從於興安手裏抽了出來,衝於興安說:


    “是吧,安子。”


    於興安伸手去搶作業本。


    “我還沒抄完呢!”


    郝仁無情的拍開他的手,將兩個本子分開插進作業堆裏整了一下,沒好氣的說:


    “差不多得了,你還想全抄完啊?”


    “嘖。”


    於興安不耐的嘖了一聲。


    “剛才和你說的你聽清楚沒有?”郝仁說。


    於興安想到了什麽,從課桌裏掏出手機,點開相冊在兩人麵前晃了一下,賊兮兮的衝郝仁說:


    “你別瞎擔心了,咱們小少爺能量可比我們大。”


    手機上的圖像一閃而過,穆星還沒看清,就被郝仁拿了過去。


    “什麽東西?”


    穆星湊過去看了一眼。


    手機上是昨天晚上他和婁康樂一起出超市時的畫麵,婁康樂低著頭提著購物袋站在穆星身後一點的位置。


    “這校霸都成我們少爺的小跟班了,哪能欺負他啊。”


    於興安往後滑。


    接連出現了幾張婁康樂幫穆星攔車、開車門的照片。


    “你哥們狗仔隊啊?”看著這些照片,穆星很無語,末了,他衝於興安說:“這些照片發我一份。”


    於興安發完照片,把手機收了起來,衝兩人嘿嘿嘿的笑。


    “倒也不是,就是他之前和婁康樂有點結子,看見他這樣就拍下來給我吹牛逼來著。”


    “真收他做跟班啦?阿星。”


    郝仁這人有時候真的有點軸,看完那幾張照片,對於興安的話已經信了七八分。


    “不是。”穆星果斷的否認了。“什麽跟班不跟班的。”


    看著郝仁像是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樣子,穆星幹脆把話說死了。


    “別瞎猜了,隻是朋友。”


    馬上要打上課鈴,郝仁要去把作業本交到辦公室,也沒空再和他們胡扯。


    穆星鬆了一口氣,把還死乞白賴待在在他桌子旁邊的於興安趕走,拿出課本看起來。


    昨天晚上沒上晚自習,穆星的預習功課都沒做。


    還好上午兩節課都是英語課,他的英語成績很好,閱讀和聽力都不掉鏈子,趁著上課前的這一小段時間,一目十行的掃過今天要學的課文,這樣稍微過一下就能理解得七七八八。


    大概是最近睡眠確實不太好,在上第四節課的時候穆星開始打起了瞌睡,半夢半醒之間他感覺自己身下的課桌變得越來越軟,講台上老師的講課聲也越來越模糊。


    鼻端的氣味不再是窗外玉蘭的花香,而是變成了有些刺鼻的消毒水味······


    當他再睜開眼,入目所及是一片白色,身邊的儀器發出滴滴滴滴的聲音,連接著他身體的透明管子裏正緩緩滴落液體。


    渾身都疼,尤其是胸口和腹部的位置,悶悶的喘不過氣來,四肢透著骨頭的癢。


    “穆少,你醒了。”


    “周助理···你怎麽在這。”穆星想說話,卻隻發出了嗬嗬的氣聲。


    他不是在上課嗎······


    周助理看懂了穆星眼裏的疑惑,貼心的解釋起來。


    “您還記得自己發生了什麽嗎?之前您在學校附近被車撞了,治療後就一直昏迷,現在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


    什···什麽···


    穆星艱難的動了動頭,掃視著周圍的環境。


    病房裏開著空調,溫度很適宜,開著透氣的窗口吹進來一點熾熱的微風,暖黃色的窗簾被拂動著,偶爾響起的蟬鳴聲提醒著他,現在已經是盛夏時分。


    “······醫生說您的內髒損傷正在穩步恢複,要不了多久就會完全好······”


    穆星感覺自己的意識越來越沉,耳邊又變得嘈雜起來,他的身體裏似乎脫離了掌控,不由自主的張合著嘴,吐出兩個字。


    “媽···媽···”


    周助理似乎愣了一下,但又馬上恢複成那副坦然自若的社會精英人士模樣,


    “章董暫時沒時間過來,這裏有我······”


    眼前周助理的聲音和臉越來越模糊,直到完全消失,穆星再次陷入黑暗之中。


    混混沌沌中,穆星感到誰推了他一下,接著那種搖晃的感覺越來越明顯,他猛地從黑暗中掙了出來,睜開了眼睛。


    光亮中,郝仁的臉漸漸清晰,穆星看著他,腦中一陣恍惚。


    “阿星,別睡了,下課了!”看著穆星迷糊的樣子,郝仁繼續搖了兩下他的手臂。


    哦,對了,他這是上課睡著了?


    黑板上掛著的電子鍾顯示著著現在的時間,12:13,已經下課十三分鍾了。


    桌肚裏的手機震動起來,穆星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郝仁。


    “你清醒了沒有?我要去吃飯了。”郝仁說。


    穆星把手機握在手裏,衝郝仁說:


    “你先去吧,我先接個電話,待會還得收拾一下東西。”


    郝仁看了他一會,確定他完全清醒了才說:


    “行。”


    目送郝仁離去,穆星滑動手機,接聽電話。


    “下課了嗎?”聲筒裏,婁康樂的聲音無比的清晰。


    穆星心裏忽然浮起委屈的感覺,鼻子也變得酸澀起來。


    “嗯,下課了。”


    “你出來了嗎?我在校門口這邊等你。”


    “馬上就來。”


    “好,我等你。”婁康樂的聲音很輕,很溫柔。


    “可以不掛電話嗎?”穆星問。


    “嗯?”手機那頭傳來疑惑的鼻音。


    “待會找不到你還得再打,麻煩。”穆星瞬間就找到了一個完美的借口。


    婁康樂說:“我就在門口,你一眼就看得到。”


    “你給我帶了什麽菜?”穆星飛快的下著樓梯,說話時有點氣喘籲籲的。


    “不用那麽著急,慢點走。”


    “摔個大馬趴你就要出名了。”婁康樂輕笑著說。


    “今天的菜是西紅柿炒雞蛋、粉蒸肉和豆角肉沫。”


    “一盒飯夠吃嗎?”


    “不夠吃也沒了,我隻裝了一盒。”


    “少吃點米飯,免得下午犯困。”


    穆星默默的聽他說。


    “今天都是點家常菜,沒做大餐,你要失望了。”


    “不失望。”穆星說。“我不挑食。”


    婁康樂笑了一下,揶揄道:“看來你還是乖寶寶,給你獎勵朵小紅花。”


    “好啊。”穆星也笑起來,“等我攢夠了,你得帶安喜和我一起去動物園。”


    拿著飯盒的小胖從穆星旁邊走過,唉聲歎氣的和身邊的同學說著今天的菜不是他喜歡的,待會點個炸雞吃得了。


    穆星已經看見了學校大門,和靠在欄杆邊的打電話的婁康樂。


    他三步並做兩步。


    “好啊。”


    麵前婁康樂的聲音和手機裏的聲音合成了二重奏。


    穆星把手機放進兜裏,朝婁康樂伸出了手。


    婁康樂把手上拎著的飯盒掛在穆星的手臂上。


    拿到飯盒的穆星仍舊朝婁康樂伸著手,看婁康樂沒反應,還搖晃了一下手掌。


    婁康樂看著他,有些無奈的從褲兜裏掏出小紅花,撕下來一朵貼在穆星手心裏。


    “這麽大人貼小紅花,不嫌丟人啊?”婁康樂問。


    穆星心滿意足的收迴手,“這是獎勵,有什麽好丟人的。”


    婁康樂嘖了一聲,衝穆星說:


    “快去吃飯吧。”


    “你吃了嗎?”穆星拎著飯盒問。


    “我迴去吃。”婁康樂戴上衛衣帽子,將手揣進衣服兜裏。


    “我走了,飯盒你放著就行,晚上出來的時候再帶給我。”


    “好。”


    婁康樂朝穆星揮了揮手。


    “快進去吧。”


    穆星沒去食堂,也沒去教室,在操場邊的玉蘭樹下的石桌邊吃完了這頓飯,飯盒裏的飯菜被吃得幹幹淨淨,連番茄炒蛋的湯汁都用米飯沾得一絲都不剩。


    吃完飯,穆星收拾好飯盒,坐在凳子上發了會兒呆。


    在陽光的照射下,玉蘭樹的葉片更顯得油潤光亮,像是上好的翡翠,小碗一般的白色花瓣打著旋往下掉,落在穆星的腳邊,花瓣碗裏還沾著一點早晨的露珠。


    好平靜······


    這種平靜持續到他肩膀被人冷不丁的拍了一下,穆星迴過頭,在看到來人的時候,瞳孔驟縮了一瞬。


    “我就說我沒看錯,好久不見,穆星。”


    一頭咖色卷發的男生大咧咧的笑著,熱絡的攬過穆星的肩膀。


    被他摟住,穆星身體瞬間的僵硬了。


    旁邊的女生好奇的打量著穆星,一頭又黑又直的秀發襯得她的臉精致得像個洋娃娃。


    “皚然,你認識他?”


    “那當然,我初中最好的朋友。”


    “哦?”女生發出可愛的長音。


    穆星被聞皚然用手臂和身體夾著,一時之間沒有掙脫出來。


    “你還記得吧?穆星,那時候我們過得多開心啊。”聞皚然還在說,伸出手揉亂了穆星的頭發。


    “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讀一中的嗎?沒想到你來了又窮又破的三中。”


    穆星握住聞皚然的手腕,把他的手從自己頭上拉了下來。


    “別碰我。”


    聞皚然毫不在意,收迴手笑嘻嘻的說:


    “真懷念呐,你還是和之前一樣。”他話鋒一轉,說:“也就是我們才不介意你這個臭脾氣。”


    聞皚然把桌上的飯盒推開,大咧咧的坐到石桌上,踩在旁邊的凳子上。


    “皚然!你把凳子都踩髒了,我怎麽坐啊?”女生嬌嗔道。


    “抱歉抱歉。”聞皚然說,卻完全沒有收迴腳的打算。


    “你還是一個人吃飯嗎穆星?在新學校沒有交到朋友嗎?”


    穆星把被推到地上的飯盒撿起來,旁邊聞皚然還在聒噪的吵個不停。


    “你不知道,這家夥以前就是這副樣子,總是一個人待著,和他說話就一副大家欠他九五八萬的臭屁樣子······”


    女生的目光在兩人身上流連,似乎對聞皚然說的事情很驚奇。


    穆星捏緊拳頭,思考著到底是該朝著聞皚然的腹部···還是臉來一拳。


    聞皚然毫無察覺,或者說他根本不在意穆星的想法,他轉過頭來對著穆星笑著說:


    “穆星,要和他們見見麵嗎?他們也挺想你的。”


    想到曾經的那些“快樂”迴憶,穆星閉了閉眼,鬆開拳頭,揚起臉笑了一下。


    “好啊。”


    “哈!”聞皚然在穆星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有義氣!話說你默不作聲的消失這麽久,怎麽著要給兄弟們補償一下吧?”


    “都聽你的。”穆星維持著微笑。


    “那就這周六吧?還是在純意。”


    “好。”


    穆星把聞皚然再次放到自己肩膀上的手推開,輕聲說:“到時候見。”


    說完他拿起飯盒,對聞皚然的唿喊充耳不聞,徑直往教學樓裏走去。


    就在他的身影消失後,聞皚然臉上的表情陰冷下來,對著穆星消失的方向啐了一口。


    “裝什麽清高。”


    說完他轉頭就看到女生正詫異的看著他,他反應過來,又掛起笑容衝著女生說:


    “桃樂,咱們出去玩啊?南區最近開了一家溫泉會館環境挺不錯的·······”


    桃樂嬌嬌的笑了一下,“不正經,我還要上課呢。”


    ······


    講台上老師講完解析,布置了一道新的題讓學生們思考三分鍾。


    穆星坐在台下,轉著中性筆。


    又被罰站到後麵的於興安暗暗的戳戳穆星的背。


    穆星扭過去看著他。


    “困了?吃糖。”


    “不吃。”


    於興安毫不在意的收起糖,他本來也是找個由頭和穆星搭話而已。


    “你怎麽了?一下午都魂不守舍的樣子。”


    “有嗎?”穆星迴答。


    “有啊!”於興安指著穆星的課本,“老師都講到64頁了,你還在看60頁。”


    穆星有些吃驚:“原來你平時聽課的。”


    “你這說的什麽話?”於興安板起臉。


    數學老師咳嗽兩聲,嚴肅的說:“後麵交頭接耳做什麽呢?”


    於興安嬉皮笑臉的迴答說:“我和穆星討論題目呢老師。”


    “就你那水平你和人家討論個什麽勁,你別打擾人穆星聽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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