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裏隻留下蘇氏母子。


    “陽哥兒,你就站在旁邊聽著。”孟氏留下大孫子,完全是不給大兒媳臉了。


    “娘,兒媳有不對之處您對兒媳說教就是,陽哥兒就讓他迴去吧!”蘇氏不想兒子繼續看自己被婆母教訓的場麵。


    那會讓兒子對自己失去應有仰視和敬愛,她不能失去為母的尊嚴。


    但鎮北侯夫人身為大族宗婦,她的決定豈容大兒媳置喙。


    她冷然對蘇氏說道:“現在陽哥兒不是做為你兒子站在這裏,而是做為衛氏一族將來的當家人站在這裏。”


    衛氏一族將來的當家人?


    蘇氏從婆母嘴裏聽到關於兒子將來的肯定說辭,心裏一喜。


    她兒子就是她兒子,難道陽哥兒做衛氏一族的未來當家人就不是她兒子了嗎。


    婆母這話說得真是莫名其妙。


    可衛陌陽聽懂了祖母的意思。


    他肅然站正,不敢有絲毫為他娘說情的心思了。


    祖父說過,身為當家人,所思所想需為公為正,而不是從私。


    他若是為他娘說情,自然是從私了。


    也就不配做衛氏一族的當家人。


    他需得從一族利益去考慮才是當家人該具備的基本。


    雖然他還不太懂一族的具體利益是什麽。


    但他知道他娘阻止自己與弟弟相處是不對的行為,違背了衛氏家訓第三條:嫡庶雖有別,兄弟需互助。


    所以他不能與不對的站一邊,更不能縱容錯誤。


    大兒媳一臉竊喜樣讓鎮北侯夫人相當堵心。


    蘇家也算是官宦世家了,怎會教出這般小家子氣的女兒。


    更讓她堵心的是,自己大兒子的眼光之差,真是讓她這個做娘的嘔心到死。


    她沒眼看大兒媳的蠢樣,直接挑明:“你該慶幸我隻是在這裏與你說話,而不是開祠堂。若是開祠堂攤開來說,蘇氏,你可知後果?”


    婆母的話讓蘇氏相當愕然,她做了什麽何至於就要開祠堂。


    她不明白:“娘,兒媳隻不過是做不到對庶子一視同仁,您為何就說到要開祠堂來審判兒媳?”


    她忍不住梨花帶雨的哭道:“兒媳嫁入衛家沒幾年就失去丈夫,此等挖心巨痛兒媳承受至今。但從未因此就對兒女疏於管教,兒媳一心教養自己的孩子成人,兒媳何錯之有?”


    “娘,你不能因為看兒媳出身不如人,就這般折辱於我啊!”


    蘇氏越說越哭得傷心。


    鎮北侯夫人聽到大兒媳指控自己折辱她,頓時臉色發冷。


    “衛家為大雍鎮守邊境百餘年,死在北境的衛家子弟不計其數。衛家的勳貴地位都是靠衛氏一族的男子性命換來,你既然選擇嫁給我家鏡兒,就要接受武將隨時會戰死沙場的宿命。衛家寡婦不止你一個,有誰似你這般拿丈夫的死時時讓人包容你?”


    大兒媳一被訓就拿她兒子的死出來說的伎倆,已經讓孟氏十分厭惡。


    “你還說我折辱你?”


    “你嫁給我鏡兒時,我衛家給出的一百二十抬聘禮,沒有一抬是虛的。我衛家當你是一等貴女來迎娶,未曾折辱你半分。”


    婆母的話蘇氏無法反駁,蘇家女出嫁,她的聘禮確實比其他姐妹豐厚得多。


    鎮北侯夫人越說越氣憤:“你給我聽好了,你錯就錯在以下幾點。”


    “第一,我衛家乃武將名門,素有忠心美譽以及家族延續鐵律,這些京都人都知。你既然選擇嫁給我家鏡兒,理應明白自己的身份跟職責。可你擔不起家事,攬不起族事,還虐待妾室苛待庶子,完全置衛家家族宗旨於不顧。”


    “第二,你挑撥兄弟情誼。你不但容不了陽哥兒跟庶弟友愛,你也容不了其他房的嫡子跟庶子和睦相處。暗地裏各種挑撥挑事,你嫁進衛家近十二年,讓各房兄弟起齟齬導致家宅不寧無數次,我都看在眼裏。”


    “第三,自塵哥兒與明嘉公主定親,你就心生不滿,明裏暗裏表示你大嫂難為的處境。人還沒入門你就各種揣度,你這樣的心胸不但給陽哥兒拖後腿,還會讓家族承擔風險,利益受損。你覺得這般的你可配得起鎮北侯府世子夫人的封號?”


    蘇氏被質問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隻會流眼淚扮可憐了。


    “十幾年來你都學不會包容,學不會看長遠,你隻會想自己眼前那點事,完全不會為衛氏一族著想。”


    說得滿腔火起的孟氏,一拍桌子怒道: “看在我大兒子的份上,多年來我都容忍你自私又計較的性子,可你愈發的不成樣子。衛家是大族,靠的是所有族人同心協力才有這百年基業,可你卻用你那點心眼子不斷的毀衛家地基。若是明嘉公主知道你這般為人處事,陽哥兒的前程都要因你被影響。”


    這就是孟氏不能再忍下去的最大原因。


    鎮北候府的未來繼承人若是有個才德不配位的母親,很可能會讓上位者有所避忌。


    隻要上位者考量一多,做臣子的就會失去很多機會。


    這樣的風險,衛家必須盡力規避。


    鎮北侯夫人這一二三的一通怒斥,已經讓衛陌陽震驚當場。


    他的母親,竟然錯了這麽多,錯得讓他都無地自容。


    蘇氏慌得跪地而哭:“娘,不是的,兒媳沒有對小叔娶明嘉公主有不喜,兒媳也沒有挑撥兄弟情誼害得家裏家宅不寧,娘不要冤枉兒媳啊!”


    就算有,她也不能承認。


    被這般揭開底兒,她若是承認,以後還怎麽在這家裏做人。


    她絕不能承認!


    “我今日所說沒有半句汙蔑之詞,若是有,我願遭受天打雷劈之罰。蘇氏,你可敢發這毒誓,說你完全被冤?”


    被逼到這份上,蘇氏為了保住在衛家的地位尊嚴,咬牙就要發毒誓。


    結果鎮北候夫人加了句:“你就拿陽哥兒來發誓,舉頭三尺有神明,說吧!”


    被祖母拿來發毒誓的衛陌陽,臉色蒼白的看向自己的母親。


    他希望自己的母親有底氣發誓。


    哪怕是拿他來承受毒誓後果也好,至少說明他的母親不至於像祖母說的那樣不堪。


    可心虛的蘇氏不敢。


    她羞憤又畏懼。


    “娘!陽哥兒可是您的大孫子,你怎麽能這麽對他?”


    孟氏冷道:“你若是無辜,又何懼陽哥兒會遭受報應?”


    蘇氏捂嘴而哭,她不敢看兒子對自己失望至極的眼神。


    此時此刻,她知道,在兒子眼裏,有些東西已經坍塌。


    她失去了最怕失去的。


    淪為一個隻是生他的人。


    “娘,你好狠的心哪!”蘇氏崩潰痛哭,起身就要朝牆撞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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