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雪梅園暗香襲。


    看清自己扶住的是位身披銀白狐裘妝容妍麗的女子時,柳子淮心頭律跳。


    努力維持住表情鎮定。


    江舒懮近距離看到這位風姿出眾的男子,也不由得臉紅心跳。


    對視一瞬,才雙雙紅著臉拉開距離互道歉意。


    “是在下莽撞了,懇請小姐原諒。”


    “是我走路沒看路,公子不必在意。”


    江舒懮抿嘴嬌羞一笑,柳子淮仿佛看到臘梅綻放之撩人清幽。


    本要迴梅園的腳步怎麽也挪不開。


    看到貴女含羞蓮步似離時,他不由又說了句:“小生柳子淮,乃麗陽書院學子,失禮之處還望小姐多多包涵。”


    說著又行雲流水的拱手一揖,姿態頗顯風流俊逸。


    原來他叫柳子淮。


    紅著臉的江舒懮也福了福,小聲說道:“舒懮也有不察之處,望公子包涵。”


    舒懮?


    柳子淮腦子一轉,隨口念出:“月出皎兮,佼人懰兮。舒懮受兮,勞心慅兮。小姐之芳名可是出自詩經月出之詩?”


    聽到自己名字被眼前男子聲音動聽的徐徐念出,江舒懮心弦律動如鹿撞。


    她小聲迴應了聲嗯,就垂頭不語。


    露出小小一段白皙的頸脖與晶瑩玉耳,讓柳子淮移不開眼睛。


    他滾了下喉頭,聲音有點發澀的讚道:“小姐芳名,名副其實。”


    江舒懮轟的一下,臉色更紅了。


    若是旁的男子這般直白,江舒懮會嫌對方孟浪輕浮。


    但眼前這男子是她在閣樓上看了許久的才俊,說出易生含義之話卻讓她歡喜到心底。


    不遠處有人聲徐來,江舒懮不得不避嫌,羞紅著臉匆匆舉步離開。


    一直到詩會結束,柳子淮都未能從遊離狀態拉迴來......


    雲宅今日有喜,陣陣爆竹聲引來街坊來湊熱鬧。


    這宅子換了新主人,雲家剛入住時,有給各家送了些蒸糕酥餅以示友好。


    今日有聘禮送來雲家,青嬤嬤又讓人端了些蒸糕瓜子糖在大門口分發。


    來湊熱鬧的街坊鄰居都沾到了喜氣,讓雲宅門口不至於無人道喜。


    用了午飯,柳三太太和夏氏婆媳二人就要帶迴禮返迴柳府了。


    有譚氏操持,迴禮無可挑剔,雲家人待人接物也沒有任何差池。


    借由下聘到這裏來看雲家女底細的夏氏,沒能順利出一口心頭鬱氣,走時臉色比來時涼了幾分。


    隻跟譚氏客氣兩句就上了馬車。


    柳三太太跟她同行,夏氏心惱柳三太太堵了她話下了她臉,路上懶得搭理她。


    因為認識了謝家七太太譚氏而暗暗高興的柳三太太,並沒有注意到夏氏在擺臉色。


    她神思已經飛到通往世家貴族的美夢裏,靠著車廂嘴角含笑。


    章氏倒是有話想說,但看到婆母臉色不好,不由神色猶豫。


    夏氏眼睛餘光看到兒媳婦欲言又止的模樣,沒好氣的道:“有話就說,何須扭扭捏捏。”


    絹帕看著都要揪皺了,在外人麵前跟個丫鬟似的拘謹放不開,可不是什麽得臉的事。


    眼看婆母更不高興了,章氏這才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兒媳是有個事兒想問問三嬸。”


    “你要問她何事?”


    柳三太太也收迴神思,偏頭來看她。


    “我想問一下三嬸。”章氏略帶窘色問出心裏所疑:“那雲家女住的宅子是買的麽?”


    柳三太太聽到此話下意識的就答:“誰說是買的。”


    就那無父無母的小丫頭怎麽可能買得起京都的宅子。


    夏氏斜了眼兒媳,也語氣輕蔑的道:“那宅子起碼得好幾千兩銀子,那孤女怎麽可能買得起,不過是租來充臉子罷了。”


    “前年那太常寺丞家的表小姐不就是這般充著臉子進的徐家門,結果暗中變賣聘禮,嫁妝寒酸得沒眼看,徒增笑話。”


    這雲家女也是虛架子一副罷了。


    一座位置尚可布局舒朗雅致的兩進庭院,以他們甄家的家底都不是說買就能買得起的。


    一個鄉野丫頭豈能有那本事,恐怕租住幾個月都要咬牙硬撐。


    柳三太太很是讚同夏氏的話:“大姐說得是,似我們這種駐紮京都好幾代人的人家,一旦分家出去,都未必能置上那麽一座雅致宅子。”


    “那雲家女就算在南水鄉有點薄產,但到了咱們京都這富貴地,她那點東西算什麽。”


    “說不定她就等著我們柳家給的聘禮做嫁妝呢!”


    這話說得讓夏氏終於掩嘴而笑。


    “你說的這個完全有可能,不是說她有一個胞弟麽,那胞弟做了大頭兵不在家,誰會給她備嫁妝,可不就等著你們柳家的聘禮來做臉。”


    “按我說啊,今兒那二十四抬聘禮都給多了,以她那樣的身份樣貌,若是在她老家恐怕貼錢都沒人要。”


    “要不怎麽會十六歲了都還沒定親,就等著巴拉上我們淮哥兒,哼!我猜就是個心思深的,讓淮哥兒倒黴的給遇上了。”夏氏越說越覺得自己猜得沒錯。


    沒有謝家人在,柳三太太也沒有了顧忌。


    她遺憾的歎道:“唉!都說福禍相依,原本以為淮哥兒跟著謝大儒去遊學是天大的好事,結果差點為此掉了性命。”


    “好不容易撿迴一條命吧,誰知道竟攤上這麽一門門不當戶不對的親事,我也覺得淮哥兒挺倒黴的,福兮禍兮,我們柳家算是都沾上了。”


    大房引以為傲的嫡長子被迫要娶個鄉野醜女,她暗中有多幸災樂禍,自然是不能在夏氏麵前表露出來的。


    兩人這迴話題搭到了一根線上,一路聊得合拍了。


    挑起話頭,卻隻說了兩三句話的章氏,都插不上嘴。


    就這麽看著她們越說越離題,越說越默契。


    把雲家女貶得一無是處。


    她尚且記得,柳家因為知恩圖報的美名得以官升五品時,柳家一門有多風光喜悅。


    不但擺宴席慶祝,還在宴席上對救了柳家嫡長子的雲家女大讚其義勇大表感激慶幸之情。


    使得柳家知恩報恩有情有義的名聲愈發的響亮。


    插不上話的章氏, 隻能做一個乖巧的旁聽者。


    本想告訴她們自己在道化巷聽到的話,此時卻沒了興致再提。


    或許,她聽來的未必是事實。


    就如,柳家之名聲,不符之處甚多。


    當不得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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