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來人啊!救人啊!”


    “柳兄!柳兄!”


    滔滔河水滾滾流,涉水過橋的行人,因著同伴被洪水衝走,慌得在原地無措叫喊。


    苕河昨夜洪峰突至,河水暴漲。


    通外的石橋隻有少數一兩座勉強還能過人,冒險過河的人難保安全。


    這不,有人過橋時站立不穩被河水衝走了。


    每次苕河洪災如這般命喪洪流的人不知凡幾,誰敢輕易冒險救人。


    眼看著那位柳兄就要被河水帶走,有去無迴了,同伴們都絕望無比。


    “噗通!”一下,有人竟然主動跳入了水裏。


    那嬌小的身影落入水中,如同魚兒入水,快速的向河裏掙紮的人遊去。


    過橋的行人護著一個須發斑白的老者,站在水沒過了膝蓋的石橋都驚愣住。


    俱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有人敢舍身入水去救人,還是個女子。


    直到拉著根繩子的丫鬟沒好氣的朝他們大吼:“還不過來幫忙!”


    他們才反應過來。


    被一個婢女叱喝,若是往日這些頗講身份規矩的讀書人,定是會惱怒斥責一番。


    但此時同伴遭禍,哪裏還計較這些,連忙分了幾個人過去幫忙拉繩子。


    滾滾河水中雲玄月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墜河的人從背後拎住,試圖讓對方抓住麻繩減少接觸。


    得救的男子卻雙手瘋狂亂抓,一碰到她就當救命稻草般死活不放手。


    在湍急的河水中費力保持浮遊的雲玄月,被緊緊的抱了個嚴實,險些嗆水失衡。


    當即心惱又心急,蹬不開人就隻能靠繩子迴拉才能脫離險境。


    幾人費力拉繩拉到手掌禿嚕皮,才逆水把兩人都拉迴了石橋。


    已經被隨從護送到岸邊的老者,看到墜河的弟子手腳並用的纏在救他的姑娘身上,如同稚子黏母不舍放手,臉色頓時發沉。


    幾個同伴看到這番情景也感羞恥,連忙上去把人拉扯了下來。


    “趕緊走開。”黑了臉的丫鬟倚琴第一時間擋在了渾身濕透的小姐身前。


    小姐下水救人不少次,這還是第一次遇到如此沒體統之人。


    這讓她家小姐以後還怎麽見人。


    非禮勿視,幾人訕訕道謝後垂著眼簾急忙扶著得救的同伴離開石橋。


    渾身濕透的雲玄月很快被丫鬟用披風罩住玲瓏身段,又給她穿上已經濕答答的鞋子。


    “小姐迴去就等著被嬤嬤訓吧,奴婢這迴可不會幫你說話了。”


    雲玄月咳吐幾口河水,抹了把臉才安撫婢女:“ 嬤嬤沒那麽快迴來,不用怕。”


    迴家換了衣服擦幹頭發就沒了證據,別人說啥不承認就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這麽糊弄嬤嬤。


    倚琴無奈的直歎氣,“您就可勁兒折騰吧,奴婢反正不奢望長壽的了。”


    長這麽大她都嚇死多少迴了。


    人被嚇多了會短壽。


    雲玄月揉揉咳得難受的胸口,開著玩笑:“這才哪跟哪,膽兒放大點,以後你才能跟著我享福。”


    “阿彌陀佛!隻要小姐您平平安安的,奴婢就是在享福了。”


    倚琴哭笑不得,收了麻繩拎起籃子攙小姐蹚水過橋。


    墜河得救的人嗆了滿肚子的河水,一上岸就嘔吐嗆咳不停,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等她們主仆二人上了岸,一個小廝模樣的一邊哭一邊叩頭感謝她們救了他家公子。


    裹著披風的雲玄月隻匆匆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根本不給人詢問打探的機會。


    “連海,你去打聽一下,那姑娘不計清白義勇救人,這救命大恩可不能就這麽算了。”


    滴水之恩都要湧泉相報方顯情義之貴,況乎救命之恩。


    “是。”老人的護衛馬上去找岸邊的人家打聽。


    蘇明韜隱晦的看了眼渾身濕透的柳子淮,眼裏帶了點憐憫之意。


    被扶起的柳子淮無暇注意同伴的眼神,山長的話倒是入了耳。


    他自然感激救一命的人,但山長的話讓他意識到苕河一劫,劫的恐怕不是他的命。


    喝了一肚子河水的他,此時卻無力再多想其他。


    雲玄月迴到石榴巷,走至巷子口時,讓倚琴先去探路。


    倚琴拿她沒辦法,隻好偷偷摸摸的爬牆頭察看,家裏小兩進的院子靜悄悄,隻有廚房冒出煙火氣。


    廚房是煙雨的地盤,看樣子青嬤嬤去鋪子還沒迴來。


    倚琴鬆了口氣。


    小姐剛才為了救人,被一個年輕男子緊緊貼身箍著,這事兒要是被青嬤嬤知道就慘了。


    幸好青嬤嬤不在家,沒看見小姐全身濕著迴來就相當於沒證據。


    日後若是有街坊嚼舌也好糊弄。


    主仆二人悄悄摸進了家門,無人發現萬事大吉。


    但慶幸不過一天,第二天青嬤嬤就全都知道了。


    雲玄月難掩心虛。


    她沒忘記過年的時候她答應過青嬤嬤不再下河了的。


    她看著帶著媒人上門來的一老一少,臉色很難友好。


    *


    南水鄉石榴巷雲家,原穎州人氏。


    十七年前穎州洪澇,洪流跟泥石摧毀無數房屋跟田地,致數萬人流離失所,親友絕亡者不計其數。


    雲玄月其父跟其他親友就喪身在那次天災大難中。


    其母帶著兩個仆人流落至南水鄉,後來產下雙胎遺腹子,撫養至孩子九歲時雲母因病身故。


    留下姐弟二人相依為命,家中置有田地商鋪稍有薄產維持,並有奴仆數人。


    兩年前雲家子雲玄度投了軍,如今雲家家中隻有一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年十六,未定親。


    作為麗陽書院的山長兼帝師,謝尚不費吹灰之力就知道了雲家的底細。


    小門戶出身,容貌有疵,溫婉欠奉,但能躍入洪流救他人性命而不持恩挾報,隻品性這一項就抵萬千。


    弟子柳子淮文采斐然,出自官宦之家,門第雖有些差距,但知恩圖報的倫常道義非門第可擋。


    柳子淮一恢複,在山長這般三言兩語下,對救命恩人不敢有絲毫怠慢之意。


    如今看著眼前左臉上長著塊醜陋斑印的女子,他努力不露出異色的說道:“子淮昨日遇險得姑娘冒險救出洪流,深懷感激也羞愧難當。姑娘高義我卻驚慌失智,冒犯了姑娘,讓姑娘清譽受損,內心甚是不安。”


    “還望姑娘不棄,允我該負之責。子淮定會好好對待姑娘,我柳家也會感激姑娘的救命大恩,竭誠相待。”


    媒人在一旁很有眼力勁的恭維,什麽姑娘俠義勇為,巾幗之色,公子受恩知報,有情有義,實乃天結良緣不可錯過。


    聽得雲玄月暗自撇嘴。


    什麽錯過了這村就沒那店的,這媒婆次次來她家都要表達這意思,誰稀罕誰嫁去。


    瞧著這雲家丫頭有點無動於衷,謝尚也為弟子直言了:“子淮乃京中才俊,品性端正尚未婚配,雲姑娘舍身救他等同再造,他自然要對你的清白負責,雲姑娘盡可放心托付。”


    工部主事柳長臨很是平庸,生的兒子倒是資質不錯,勤勉謙遜,孺子可教。


    此等年輕才俊若在明年春闈勝出,前途可期,這丫頭有此歸宿也不枉她冒險救人一迴。


    一般姑娘遇到男子求親,基本都會羞個紅臉。


    但雲玄月的臉大概被河水衝刷多了,比較耐羞,斑紅臉不紅的聽著,並不為其所動。


    青嬤嬤的神色倒是變了幾變。


    小姐十六了,雖容貌有疵,上門求親的人卻是不缺,往常都是由她打發了之。


    這次她本來作勢要照舊趕人的,哪怕知道了自家小姐為救人損了清白吃了大虧,也不能讓她為此草草嫁人。


    但當她看清楚那老者的麵容後,整個人都震驚住。


    話卡在嗓子眼裏,吐不出來了。


    *


    *


    開新文咯,喜歡的寶子記得加書架催更啦哈哈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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