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含春應了,她覺得今日簡直就是她這一生之中最快活的一日。


    吃過了糖炒栗子,君扶又喝了一碗牛乳茶,就讓青鬆帶著含春出宮去了,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昨晚被氣的,抑或是睡得太晚了,君扶今天身上一點力氣都沒有。


    就連跟含春說話的時候她也是強打著精神,這會兒含春走了,她仿佛連站都站不起來了一般。


    可她今日已經坐得夠久了,應該起來走一走的,君扶剛用力撐了撐,胸口就漫起一股熟悉的脹痛,她忙用帕子捂住嘴,一口鮮血便噴濺在她雪白的帕子上。


    君扶麵不改色地折起帕子,然後順手丟進燃著的火爐裏。


    想聽戲,想再去京郊跑一迴馬,想看隆冬時節綻在雪中的梅花,想......


    君扶發現她其實還有那麽多想做的事,她內心還想要活下去,可她已經無路可走,隻能等著死期到來。


    從她得知自己的病情後,君扶就表現得十分平靜,她總是寬慰自己,沒關係,治不好了而已,她還算幸運,都不用承受太大的痛苦。


    她這一輩子過得也算快意,她是相府千金,臨死前她還是東宮的太子妃,算得上一生尊榮了。


    等她死後,父母自有哥哥照顧,她又把含春送了過去,眼下已經沒有什麽好擔心的了,現在更是不錯,她臨走的時候還有一個孩子陪著她。


    君扶就這樣一遍遍安慰著自己,長華殿安安靜靜的,含春不在時,她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她嫁進來的這個地方像一個冰窖一樣,沒有與她相熟的人,更沒有會信任她的人。


    想著想著,君扶心口逐漸漫上無盡的難過,她捂著臉失聲嗚咽起來,她才十七歲,她想做的很多事她都沒有來得及做。


    殿內唯餘她的嗚咽聲,因為沒人,所以君扶哭起來便很放肆,可她哭了一半忽然耳尖聽見有腳步聲,她渾身一顫抬眸向外望去,正見單容瑾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無聲地看著她。


    君扶嚇了一跳,她飛快地擦幹淨自己臉上的眼淚,頭一迴不顧禮節地背過身去不看單容瑾,心中更多是覺得丟臉。


    怎麽能讓單容瑾瞧見她這個樣子!是誰都好,怎麽能讓單容瑾瞧見呢!


    君扶不喜歡單容瑾看著她時冷淡疏離的目光,更不願意讓單容瑾瞧見她狼狽時的模樣。


    就在君扶做出背過身對著單容瑾的舉動後,她聽見單容瑾涼涼開口:「太子妃,你逾矩了。」


    君扶簡直想笑,都到了這個時候了,她難道還在乎這個不成?


    想著君扶便笑了一聲,連帶著心中那股悲愴都散去不少。


    單容瑾不愧為單容瑾,若有條件,君扶真想看看他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說她處心積慮想得個孩子是他,說她高看自己不願侍寢的還是他,請問她要怎麽才能又想要個孩子、又不願意侍寢呢?


    單容瑾腦子有問題!


    君扶臉上的眼淚已經被擦幹了,她這才慢吞吞站起來,規規矩矩給單容瑾見禮:「妾身失儀了,請殿下見諒。」


    她說罷抬頭去瞧單容瑾的臉色,出乎她意料的,單容瑾並沒有拿慣常那種冷漠疏離的眼神看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莫名複雜的神色,君扶看不明白。


    「為什麽哭?」單容瑾朝她走了兩步,他走了兩步,君扶下意識就退了兩步,然後她看見單容瑾沒有再往前走了。


    真是稀奇事,單容瑾居然還關心她這個?


    「想起一些傷心事。」君扶避開單容瑾探究的視線,知道今日自己不給出個交代來單容瑾怕是不會善罷甘休,「想起小時候養的白貓,那樣可愛,後來跌進湖裏淹死了。」


    因為剛剛哭過,君扶聲音奶奶的,不似作假。


    單容瑾看了她半天,算是信了,不由道:「就為一隻貓?你君家就這點出息。」


    君扶懶得與他分辯,隻應道:「讓殿下見笑了。」


    說完這句話,單容瑾沒再開口,君扶也沒再開口,兩個人就這樣默默在殿內站了一會兒,君扶率先站不住了,她怕自己強撐一會兒又在單容瑾麵前吐血,於是道:「妾身有些倦了,想歇一會兒,就不陪殿下在這兒站著了。」


    說完她就往屋裏走,走得戰戰兢兢,生怕單容瑾一把拉住她。


    快要越過單容瑾去的時候,單容瑾忽然開口喚她:「君扶。」


    君扶微不可察地抖了個機靈,豎起耳朵聽單容瑾又有什麽指教。


    單容瑾道:「你才嫁過來兩月,不要同君家來往太頻繁了。」


    君扶聽著撇了撇嘴,就知他狗嘴裏吐不出什麽象牙來。


    「妾身沒想迴家。」君扶飛快扔下這麽一句,逃也似的離開了。


    第19章


    下午可算是停了一會兒雪,夜裏又淅淅瀝瀝下起來,薄薄一層,落不到地上就消了,單容瑾坐在承禮殿中批閱奏摺,寫了兩筆,卻滿腦子都是君扶坐在那把椅子上失聲痛哭的樣子。


    她究竟在哭什麽?


    他從未見君扶哭成這個樣子過,就為了一隻貓?


    隱約又想起她別開臉撇下他匆匆進了寢殿的模樣,單容瑾想,君扶大約是在同他鬧脾氣,為的什麽呢?


    這個緣由他隻想了一瞬就不想再深究了,抬眼看向守在外麵的福閏,他道:「傳太子妃過來用膳。」


    「我不去。」


    等福閏到長華殿,麵露喜色地跟君扶這樣交代了一句之後,聽到的卻是這樣一句話,他納罕抬頭,見太子妃神色平平,眼中還帶著未睡醒的睏倦。<hr>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壓金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摧山白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摧山白並收藏壓金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