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傳來聲音,她看了下時間,應該是裴父裴母迴來了。


    裴悠檸剛走出房間,就聽到樓下由遠到近的噔噔噔腳步聲。


    她探出身子瞥了眼客廳,那聲音卻越來越近,正在從樓梯口傳上來。


    她聽出了聲音的主人是誰,笑了一下,也往樓梯走去。


    果然,她剛走到樓梯口,就看見樓梯轉角處的裴堰,正抱著超大號玩具上樓。


    裝積木的包裝盒很大,裴堰雙手抱著它,把他的視線遮擋了大半。


    “裴堰。”裴悠檸見他視線被遮擋,擔心他會摔跤,趕緊出聲喊他。


    聽到聲音,裴堰立馬迴答:“姐姐,我在這!”


    他把懷裏的玩具小心放到地上,露出小太陽般熱烈的笑容:“姐姐你看我給你帶了什麽!”


    裴悠檸走到裴堰麵前,雖然知道這是裴堰要送給她的,但她依舊詢問道:“姐姐幫你提上去吧。”


    裴堰連連點頭:“好!”


    裴堰跟在裴悠檸身後上樓,裴悠檸為了照顧裴堰,走得很慢。


    小裴堰圓溜溜的眼睛目不轉睛地盯著裴悠檸空閑的右手,緊張地摩挲手指,悄悄伸出手又猛地收迴來。


    他還是不敢,姐姐從前最不喜歡自己碰她,好不容易姐姐開始願意親近他了,要是惹姐姐生氣就不好了。


    就這樣也挺好的……


    裴堰心情正低落地自我安慰著,忽然,左手傳來一道溫熱,他錯愕地看過去,想象過無數次的畫麵竟然就這樣猝不及防在他眼前實現了。


    裴堰猛然抬頭,怔怔地呢喃:“姐姐……”


    裴悠檸迴頭看了他一眼,笑容溫和:“小心點,當心會摔跤。”


    裴堰咧嘴笑道:“嗯,我知道!”


    ……


    飯後,一家人圍坐在客廳,電視裏播放著時下大熱的影視劇,但沒有一個人的注意力是分給電視的。


    裴父裴母相互對視了幾眼,裴母遲疑地問:“悠檸,你實話告訴媽媽,你想搬出去是因為那個老師嗎?”


    裴悠檸點頭。


    裴父恨鐵不成鋼地哼氣,他實在想不明白:“你就那麽喜歡那個姓沈的老師?喜歡到連爸媽,連你弟弟都不要了?”


    年幼的裴堰從裴悠檸提出要搬出去住後,就一直低著頭,這會兒聽到父親提及他,也隻是把腦袋埋得更低。


    裴悠檸看了眼安靜坐在沙發一角的裴堰,試圖用一種輕鬆的語氣和他們溝通:“誰說我不要你們了?我隻是想在外麵租套房子,又沒說從此就不迴這個家了。”


    裴父臉色很差,正當他要說些什麽的時候,深知他脾氣的裴母趕緊拽住他的衣袖,以防他一時氣頭上,說出傷人心的話。


    裴母穩住裴父後,握住裴悠檸的手:“悠檸,從你成年的那一天起,爸爸媽媽就做好了你會脫離我們的羽翼,去尋找屬於自己的天空的準備。


    所以,我們並不反對你想搬出去過自己的生活,但如果你是為了一個男人,甚至是一個會給你帶來巨大社會壓力的男人,原諒爸爸媽媽不能接受。”


    裴母這番話頓時讓裴悠檸有點不知道該怎麽接。


    裴悠檸垂眸思考的模樣,讓裴父裴母想起她過往也是這般,表麵假裝應和,實際卻已經在暗自籌備計劃。


    裴父裴母對視了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妥協。


    如果不能阻止事態的發生,他們隻能做好最壞的打算,盡力把局麵壓製在可控範圍內。


    裴母歎了聲氣後,開口道:“悠檸,你想搬出去住的想法,我們可以同意。”


    裴悠檸抬頭,雙眼亮了亮。


    “但是,”裴母迴避裴悠檸期待的目光,補充道:“我們有一個要求,在你畢業前,絕對不可以和那位沈老師在一起。如果你違反了這個約定,這個家你也就不用再迴了。”


    因為足夠了解女兒的性格,所以他們選擇對症下藥。


    知道她越挫越勇,逆反心理強,他們就處處順著她的脾氣;知道她三分鍾熱度,他們就把戰線拉長,提出這場三年之約。


    裴悠檸自然聽出了裴母話中的深意,她不以為然地點頭:“我同意。”


    她的任務本來就隻是攻略,攻略又不一定非要戀愛,所以裴母的要求對她來說根本不存在任何影響。


    裴悠檸搬出去住這件事,就這樣在三個成年人的各自考量間敲定。


    從一開始就保持沉默的裴堰忽然大喊了一聲:“我討厭你們!”然後就在大家都沒反應過來時,跳下沙發,跑迴房間。


    裴悠檸幾乎在裴堰怒吼的一瞬間,就反應過來他為什麽會情緒這麽激動。


    因為幼時的她也曾爆發過。


    因為性格不夠討喜,加上是女孩兒,來同齡的孩子大部分都被領養,隻有她,在福利院裏見證了一批又一批和她一樣的孩子,進來又離開。


    從沒人主動問她想要什麽,因為不重要。


    而她們現在也是這樣對待裴堰的,因為不重要,所以誰也沒想過要征求裴堰的意見。


    恍惚間,裴悠檸歎了聲氣。


    她來到裴堰房門外,敲了敲門:“小裴堰,可以讓姐姐進來嗎?”


    裏麵沒有迴應。


    裴悠檸接著又敲了幾下:“抱歉,是姐姐不對,居然都沒有問過我們小裴堰的想法,就草草做了決定。我跟你道歉好不好,我最酷、最可愛的弟弟,可以原諒犯了大錯的姐姐嗎?”


    她聽到房間裏傳來細密的響動,沒一會兒,房門被打開了。


    裴堰眨著紅通通的眼睛,牽住裴悠檸的手跟他進房間。


    他把裴悠檸帶到小沙發上,然後忙個不停地把床頭櫃、書架、肉眼可見的所有範圍內的玩具全都搬到裴悠檸身邊,用自己心愛的玩具築起一道城牆,把裴悠檸圍了起來。


    每搬一趟,他眼眶就要多紅幾分,搬到後來,肉嘟嘟的小臉上已經掛滿了淚水。


    他終於忍耐不了地大哭:“姐姐不要討厭我好不好,我再也不小氣了,把我所有的玩具都給你,不要走,不要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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