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不得樊君鵬拍案而起,很快他便知道出事了。


    坐在他下首的,是那名模樣可愛的女弟子。


    此刻她媚眼如絲,臉色坨紅,結結巴巴的道:“師...師兄,為什麽你有兩個頭?啊,我的頭好暈!”


    樊君鵬依稀記得,對方方才隻是用丁香小舌舔了一小口杯中的酒水,不該如此不濟才對。


    他還沒有想清楚怎麽迴事兒,那少女便一頭栽倒在他身上!


    然後,接二連三的又有好幾個同門師兄弟栽倒在矮幾上,人事不知。


    樊君鵬再是愚笨,哪裏還不知道自己等人著了道。


    他的心霎時間沉到穀底。


    腦海中恍惚間浮現出倪夜影子,對方的話在他耳邊迴蕩:“諸位,隻要石楓不傻…...


    很快,他的意識也開始逐漸模糊起來,最終一頭歪倒在地,不省人事!


    “來人啊,通通給老子綁了,關起來!”曹猛將麵前的酒水,一飲而盡,破鑼般聲音適時響了起來,“陳先生,高,您的計劃實在是高!”


    陳文輕輕搖動手中半舊不新的折扇,一臉得意之色:“還是大當家您領導有方!”


    “事不宜遲,還請先生盡快聯係那人!”


    提及那人,陳文臉上喜色盡斂,一揖手躬身退出聚義堂的大廳。


    見到對方的身影消失在視野中,曹猛眸光微閃,輕啜一口水酒,低聲喃喃,“此人究竟什麽來頭,好生大的手筆:十塊黃金,買一顆人頭,也不知這陳文是怎麽搭上對方這條線的?對方又打算意欲何為?”


    一塊標準的黃金重十兩。


    稍微換算一下,便是百兩黃金一顆人頭。


    這可是天價!


    莫說讓他殺幾個毛頭小子,便是要他將最寵的黃寡婦一刀結果了,他都不帶絲毫懷疑的。


    土匪,做的從來都是把腦袋拴在褲腰帶子上的買賣。與其整日提心吊膽,不如幹這一票大的,從此各奔東西,各安天命!


    隻要躲過了蜀離派最開始的雷霆一擊,從此之後,便是吃香的喝辣的!


    二人行了很久一段山路,才好不容易爬上黑石寨附近最高的那座山峰。


    倪夜從懷裏取出一件金屬製長筒狀的物事,然後麵向著黑石寨的方向,趴伏在一塊巨石之上,將長筒狀的物事靠在自己的右眼上。


    一路上沉默寡言的石瑛,終是忍不住開口詢問道:“師兄在做什麽?”


    倪夜調整著長筒的長短,漫不經心的迴答:“觀察敵情!”


    看了一會,倪夜將手中的金屬製長筒遞到石瑛的手上,示意道:“你也來看看!”


    石瑛皺著秀氣的眉頭,接過那件物事,學著倪夜的模樣,趴伏在他的旁邊,剛將長筒湊到眼睛邊上,立刻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令她感到震驚的不是黑石寨有多麽險峻,防守有多麽密不透風,而是眼前的這件金屬物件。


    透過這件東西,她竟然能清楚的看到二三裏地外的場景:此時她的視野中,一個約麽二十歲年紀的土匪,正河馬似的打著哈欠。


    他一邊打哈欠,一邊摳著眼屎。他的腰帶鬆鬆垮垮地係著,身上的衣服皺巴巴且打了不少補丁,走起路來就像腳底下安了彈簧,走一步顫三顫。


    隻見對方走到一塊下風的大石旁站定,便立刻開始窸窸窣窣的解自己的腰帶。


    石瑛立馬反應過來對方準備做什麽,“呀!”的一聲迅速撇過頭去。


    倪夜還以為對方有所發現,從其手中搶過長筒狀的物事定睛一看,不禁啞然失笑。


    石瑛的臉仿佛紅透了的蘋果,哪裏敢看倪夜。


    她輕輕朝著那個方向啐了一口後,又拿起長筒狀的物事四處張望起來:“師兄,你這法寶好厲害,叫什麽名字?”


    “噢,望遠鏡!”


    “望遠鏡,望遠鏡,”石瑛輕輕的呢喃著,“名字好古怪,但是聽著很貼切呢!”


    石瑛一邊把玩著望遠鏡,一邊仔細觀察著黑石寨的地形以及土匪駐守的情況。


    那邊倪夜卻是用精鋼劍將幾根竹子砍成合適的長度。


    似是早已習慣了這位師兄的怪異之舉,石瑛一點都不覺得有什麽不妥。


    聚義堂裏發生的事兒,二人不知道,但從聚義堂裏抬出二十七名同門的事情卻是一絲不差的落入石瑛的眼底。


    倪夜臉色漆黑,他最不願發生的事兒,還是發生了!


    哪怕一向看起來幹爽利落,仿佛男孩子一般的石瑛,此刻也是兩眼通紅,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往下掉。


    倪夜怕她哭出聲,隻好寬慰道:“未必死了,再細細觀察一番!”


    他心中同樣難受,但不能表現出來。


    現在放棄還為時過早。倘若當真事不可為,他會第一時間打消送死的念頭。隻有確定了他們平安無事,那樣的搏命也才會有價值!


    到得日頭開始西斜的時候,樊君鵬才幽幽醒轉過來。


    頭痛,無力,這是他此刻最直觀的感受!


    他被人綁的結結實實,所幸對方沒有封住他丹田的氣海。


    他努力調動任督二脈中稀薄的靈氣,暗暗蓄力。


    但除了繩子嵌進皮肉中傳來的痛感,他感覺不到繩子有一絲一毫被崩斷的跡象。


    一番嚐試無果後,一滴悔恨的淚水從他眼角滑落。


    事情發展到這份上了,他們恐怕要小命不保。眼下隻希望門中的前輩不要讓這些螻蟻死的太過輕鬆,否則縱然身死,他都難以瞑目。


    至於倪夜三人,他完全沒有抱有過任何希望。


    黑石寨上山的各處關口守備森嚴,三個啟靈初期折騰不出什麽浪花來。倘若他們當真聽話,留在原地等,此刻恐怕也有性命之危。


    過不多時,其餘人也紛紛醒轉過來。


    等眾人搞清楚自己目前的處境後,紛紛傻了眼。


    兩名女弟子直接哭了起來,幾個情緒崩潰的男弟子止不住大罵樊君鵬自以為是,自作聰明,其實比豬還蠢,再過分點地直接問候起了他的祖宗十八代。


    一字一句,如刀似戟紮在樊君鵬的心上,他沒有反駁,也沒有做出一絲迴應,仿佛這樣在靜默中死去才是最好的解脫。


    裏麵的咒罵聲很快驚動了守在外麵的兩名土匪。


    其中一個麵目猙獰,手持糞叉的年輕漢子怪笑道:“再吵吵,爺爺現在就把你們紮的透心涼!”


    另一個手拿斧頭的中年土匪勸諫道:“小山子,收收你的暴脾氣,寨主怎麽交代的?看好他們就行了,一旦咱們兄弟手上沾染了他們的血,那就真的一點迴旋的餘地都沒有!”


    是的,曹猛確實是如此交代的。


    外表看起來他是莽漢,但內裏也是一個粗中有細的人。


    黃金雖好,但如果把命都丟了,那也是白搭。所以很早他就決定好了,隻抓不殺。


    這要是手上沾了血,張三、李四有沒有事他不知道,他這個首惡肯定是死的最快的,所以,他也是抱了萬一的打算。


    手拿糞叉的中年人笑道:“張哥,俺就是嚇唬嚇唬他們,俺心裏有數。”


    手拿斧頭的漢子啐了他一口:“俺不管你是真嚇唬還是假嚇唬,幹完這票以後咱們可就各安天命了,再沒人在你耳邊碎碎叨叨這些事,你自己嘴上把個門,省得哪天折在這張破嘴上。”


    “張哥,俺曉得,俺曉得!”剛才還滿臉煞氣的人,此時笑的像個孫子一樣。


    人為刀俎,眾人為魚肉。


    雖然知道眼前的兩個土匪不會殺人,但是他們作為砧板上魚肉的覺悟還是有的,兩個女弟子將自己的哭聲壓到自己能控製的最小聲音,其餘人也是改明罵為暗罵。


    牢裏的異動不僅吸引了兩名土匪的關注,此刻也吸引了石瑛的目光。


    她嘴裏小聲的呢喃:“沒死,果然沒死!”


    倪夜接過她手中的望遠鏡,看了一會突然沒頭沒尾的問道:“你說要是他們突然看到我們從天而降,會不會感動得痛哭流涕?”


    “啊?”石瑛不確定的道,“會吧?”


    “好,那就讓他們哭的稀裏嘩啦的!”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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