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榭裏。


    淩文遠正和李朝雲在下棋。


    “迴稟郡王,阮家的四小姐求見。”管家來稟報。


    淩文遠微微皺眉,前次去了阮府,他對這位四小姐的印象很糟糕,聽聞阮露來訪,麵上不自覺流露出幾分不喜來。


    “請她進來吧!”


    “是。”管家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李朝雲見他沉著臉,並沒有一絲見到表妹來訪而高興的情緒不禁有些奇怪。


    “文遠兄不大高興?”他問。


    淩文遠搖搖頭,展眉做出淡定的姿態。


    不一會兒,就見管家領著阮露主仆走了過來。


    “表哥。”阮露盈盈一笑。


    “四妹妹怎麽得空過來了?”淩文遠臉上的笑客氣又疏離。


    阮露眼神有意無意地瞥了李朝雲一眼,隨即故作親昵的姿態上前一步,“我來看看表哥和表姐。”


    她又假意環顧一圈,明知故問道:“前兒母親請了大夫過來,也不知表姐身體無恙否?”


    她頗有深意的話一出口,淩文遠眼裏頓時冷了下來。


    還沒來得及說話,李朝雲就急切地問道:“皎皎病了?”


    淩文遠看過去,淡淡地迴道:“不礙事,不過是偶感風寒,姨母她不放心特意請了大夫過來。”


    阮露笑了笑,神色自得,“母親還特意囑咐我來看望表姐。”


    “采桑,帶表小姐去悠然閣。”


    淩文遠隨口吩咐一旁伺候的丫鬟。


    “是。”采桑答應一聲,又對阮露說道:“表小姐請隨奴婢這邊走。”


    阮露對淩文遠勾唇一笑,隨即轉身。


    待她走遠後,淩文遠不顧李朝雲投來疑惑的眼神,簡單地叮囑一聲,“朝雲兄在此稍等片刻,我忽然想起來有些事要處理一下。”


    說罷,他匆匆走出了水榭,徒留李朝雲在原地發愣。


    長廊處,淩文遠截住了阮露的去路。


    阮露笑盈盈地看著他。


    “你知道了什麽?”淩文遠也不客氣,直截了當地問出口。


    “表哥又在緊張什麽?”她不答反問。


    她這麽一說,淩文遠更加確定了她一定是知道了妹妹的秘密,不覺眼裏一沉,冷冷地問道:“你要如何?”


    阮露故作傷心的樣子,“表哥在說什麽呢?我以後跟表哥成親了就是昭和郡主的嫂嫂,自然會更加憐愛她的。”


    淩文遠不覺麵上一怔,疑惑地問道:“你想要嫁我?”


    阮露紅了臉,嬌羞地說道:“表哥怎地還跟我裝傻?前兒二姐姐也已經跟我透露了,難不成表哥還想反悔?”


    她水汪汪的眼睛看著淩文遠,若是一般男子早就被她迷了心智,可她這副模樣落在淩文遠眼裏卻隻覺得刺眼。


    淩文遠當然知道阮露在用淩霂華的事來要挾自己,隻是他沒有想到阮露竟然是要嫁給他?


    他看向阮露的眼裏不再有一絲溫情。


    “我需要考慮一下。”他沉默之後沒有立即給出答案。


    阮露麵上有些掛不住,她認為自己才貌雙全,若不是庶女的身份就算嫁給皇子做正妃也是綽綽有餘,憑她的心氣,又豈會看上區區一個郡王妃?


    “那我等表哥的答複。”她僵硬著臉笑了笑,“隻有三天時間哦!”


    她嬌笑著轉身翩然離開。


    淩文遠看著她消失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大哥,你站在這裏做什麽?”


    身後忽然響起淩霂華的聲音,淩文遠心頭一緊,迴過頭時已是雲淡風輕模樣。


    “皎皎。”他笑著走向妹妹。


    “你李大哥來看望你了,還給你帶了如意軒的棗花酥。”


    淩霂華嘴角彎彎,“那倒是多謝他了。”


    “走吧!”淩文遠擁著妹妹往水榭走去。


    陽光斜斜地灑下來,將兄妹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在水榭裏苦等的李朝雲見到淩霂華的那一刻,心裏的抑鬱一掃而光。


    三人在水榭裏說著話,迴憶起往西不免有些唏噓。


    不知不覺就到了日落之時,淩文遠留他在府裏用了晚飯再迴。


    李朝雲也不客氣,隨口謝了一句就留下與淩家兄妹一同用了晚飯。


    席間,兩個好兄弟飲了些酒,直至微醺才作罷。


    一夜無話。


    翌日。


    淩氏兄妹正要出門,在府門前見到了會緩緩駛來的阮府馬車。


    兄妹二人笑著迎上去,見著阮露扶著秦氏下馬車不禁微微愣了一下。


    “姨母。”


    “巧了不是。”秦氏笑眯眯地看著兄妹二人。


    “一應物件可都帶著了?”她又不放心地問道。


    “都帶了。”淩文遠迴答。


    “那就走吧!”秦氏握住淩霂華的手,“皎皎跟我一起吧?”


    “好。”淩霂華微笑著點頭。


    阮露意味深長的眼神瞄了一眼淩霂華的腹部,隻笑了笑沒說話。


    淩霂華不免心裏打起了鼓,不明白阮露的那個莫名其妙的眼神為何會讓她很不安?


    “皎皎怎麽了?”秦氏看出了她的猶豫,連忙關切地問道。


    “沒什麽。”淩霂華搖搖頭。


    三人互相攙扶著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往城外駛去,今兒天高雲淡,微風如絮。


    馬車駛離官道,沿著南邊小路而行。


    直到馬車不能再往前行,淩霂華才扶著秦氏下了馬車。


    “再往前走幾步就到了。”秦氏目視前方 ,眼裏浮現濃濃的愁思。


    ”姨母您慢些。”淩霂華連忙扶著她往前走。


    沒走多遠,終於見著了兩座墓碑。


    “我將你父王母妃合葬到一處了。”秦氏柔聲解釋。


    淩霂華眼裏含淚欲滴未滴,聞言隻是沉默著點了點頭。


    又聽秦氏一聲歎息,“你二哥的屍身找不到了,我隻好讓人給他立了個衣冠塚。”


    淩霂華驚愕地看著秦氏,又將視線轉到那座明顯小很多的墓。


    “我二哥……”她再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當年她二哥淩武嶽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少年郎,卻慘死於亂軍之下,連個屍身都無法保全,真的是何其殘忍。


    秦氏摟她入懷,用帕子給她輕輕地拭淚。


    “皎皎別哭,你和文遠好好地活著就是對你們父王母妃最大的寬慰。”秦氏溫柔地安慰她。


    “姨母,皎皎謝謝你。”淩霂華感動得淚流滿麵止也止不住。


    “傻孩子。”秦氏輕輕地拍著她的背。


    淩文遠在一旁亦是紅了眼眶,他親自上前給父王母妃的墓前除草,似乎隻有這樣才能遮掩他早已泛濫成災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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