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遍地都是綠瓦紅牆,景致與外界街市大差不差,唯獨多了些江南小鎮的靈氣。因此朦朧詩意是真,繁華似錦也是真,更不用說這裏的人都長著獸耳和尾巴,比那些慢歌豔舞都有風情。


    沿著岸邊一路向前,南初七已經走上了最長的石拱橋。橋下有烏篷來往,水霧嫋嫋升騰,渲染出河仙城的煙火氣。他也探頭去看,伸了手喊住坐在畫舫裏的人。


    仙家人身在何處都雅致,乘扁舟去也如雲海塵清,膝前有茶一杯、酒一盞,再聽曲一首,便是這天地間一等一的閑人,不知是遊了紅塵,還是紅塵稍了他走。


    淡影朦朧的柳枝好似拂過畫舫珠簾,船上人自在從容,若出其裏世無雙,誰是神仙,他是神仙。


    但雅俗共賞。


    站在橋上的南初七生怕對方看不清,特意從這頭追到那頭,想不搭理都難。


    大聲打招唿並不丟臉,丟臉的是被他當眾念出名字的那個人。


    南初七一直喊著“缺錢來爹這蹭”,這種恨不得讓人撕爛他嘴的話,且效果十分顯著,來往行人不禁駐足此地,投向了好奇的目光。


    看見謝長期生氣了,南初七就滿意了。


    與此同時,每位參與秘境的外來者,識海裏都浮現出一句:


    【我停我不行】對【缺錢來爹這蹭】使用精神攻擊法。


    ……這也可以?


    南初七高高興興地轉過身,手指揪著自己用狼尾毛尖捆住的小辮子,模樣又囂張又懶散,靠著欄杆等了許久,還是不見付清樂出現。


    每次都這樣,付清樂不遲到會死嗎?


    “你到哪了?”


    通信儀裏很快就傳來付清樂夾著嗓子說話的聲音:


    “到你心裏了寶貝~”


    南初七放下通信儀,對麵就是閃亮登場的付清樂。


    鈴鐺聲近前,帶來一股誘人的馥鬱芬芳,他那身紫衣做得極其精致,胸前繡花挑出神秘圖騰,大小生靈容納於一方銀飾中,與發冠耳墜珠聯玉映。腰鏈修身,護腕輕巧,外罩披肩以紅緞作底,花帶鑲邊,如此超然脫俗的異域風情,好一個苗疆聖子。


    南初七下意識看看自己的衣服,毫無懸念,狼族少主比他要樸素多了。


    誰來都沒有付清樂一半華麗。


    他的身份不言而喻,會下毒,會下蠱,就算不是兇手,嫌疑也最大。但能夠讓他好生顯擺一迴,早早下線也沒有什麽遺憾。


    當然,以上僅代表付清樂個人想法。


    被迫組隊的南初七絕對不允許,他說:“你必須贏。”


    作案手法付清樂早告訴他了,可動機還不清楚,付清樂直到現在也不說自己的任務,兩人看似是同夥,又好像不怎麽熟。


    付清樂是這樣說的:“這才第一天呢,誰都沒死,我還沒動手,但應該會從晚上開始,不如趁這段時間好好玩玩。”


    南初七沉默了一會,護腕下的拳頭捏得死緊巴緊,“我為什麽要和你玩?”


    付清樂一句知道薑雲清在哪嗎就堵死了他,又說:“反正故事都有個過渡段,你不想去玩也能提前熟悉一下這裏。放心,我頂級配置必不會讓你輸的。”


    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南初七真信了他的鬼話。


    兩人順著石拱橋走到對岸,許多和他們一樣的外來者,其實沒有哪個在真正地做任務,河仙城秘境可遇不可求,當然是娛樂至上。


    所以他們都忽視了,城裏除了隨處可見的獸人,還有不少動物。


    他們一走,離石拱橋最近的那家老爹麵館裏,因一碗招牌豆花做得極其好吃,捕獲了三個誌同道合的渝州人。


    外來者可以互相看見對方的名字,明芃坐沒坐相,反正無人監督,她便一隻腳踩在凳子上,對著兩位老鄉欲言又止。


    感覺大家的精神狀態都很陰暗,明芃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她先看看頂著一對灰耳朵的霍無塵,臉上寫滿了不解:“玩得菜去坐牢?”


    這名字好強的攻擊性。


    霍無塵差點被豆花嗆死,又見她扭頭看向唐沂,是根本不放過任何一個人。


    “你——快爬分開送?”


    唐沂從容淡定,顯然就沒有被當眾點名的顧慮,他與這個名字有種深深的割裂感,明芃再三確認,如果不是親眼目睹,真的很難把二者聯係起來。


    挺好的,保護個人隱私。


    唐沂沒說,其實早在進入秘境之前,他姐姐就和他碰麵了。


    因著守門牛說的兩人一組,三人中必有人落單,幸好夏長纓趕得及時,唐多令能他和一起。


    但取名的時候,不記得是誰提議,要有一個可以分辨同伴的名字。


    所以唐沂榮獲了“快爬分開送”。


    林願景是“別跑一起送”。


    姐姐是“閃開我來送”。


    夏長纓是“抱團都去送”。


    難怪說大家的精神狀態都很陰暗,唐沂自己想想也覺得沒錯。


    就像剛才聽到的,【我停我不行】對【缺錢來爹這蹭】使用精神攻擊法,也是蠻不賴的。


    唐沂安安靜靜地吃豆花,根本不在意別人如何。霍無塵實在忍不住了,丟了勺子道:“火辣母蟑螂,你才是這個。”


    麵館裏相當熱鬧,但他們竟是場上為數不多的獸人,從最初的疑惑、恐慌,到各自埋頭品嚐豆花,完美融入了這裏的氛圍。不是接受能力很強,而是渝州人民有種與生俱來的鬆弛感。


    因此各種動物都能上桌吃飯的事實已經影響不了他們,更不用說在後廚表演功夫拉麵的夥計還是一隻黑白相間的大熊。


    霍無塵瞧了半天,可謂青年大學習。他常常觀察動物習性學拳法,但在河仙城的四腳獸比人還有人性,具體來說,應該是獸人變的。


    “我總覺得,那隻食鐵獸有個大鵝老爹。”


    明芃也側頭去看,點點頭嚴肅應下,問了一個苦惱已久的問題:“蜀郡真的人手一隻食鐵獸嗎?”


    霍無塵更加尊重,“蚩尤的坐騎啊……”


    他有一對灰棕小耳朵,身後拖著條黑白相間的環形大尾巴,正是蒙麵大盜小浣熊,聽說還會偷人麵條,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明芃偷偷收迴目光,她的卷軸上就有一條關於城裏失竊的規則,好多居民發現自家糧倉被盜,可能是老鼠……也可能是霍無塵。


    相反的,霍無塵和唐沂也有一條指向明芃的規則。


    “白兔子身上藏著秘密,老鄉你這怎麽是棕的?”


    明芃沒有抬頭,不過長耳朵攪在了一起,是在嘈雜的環境裏,聽到了特殊的聲音。她麵上不顯,說:“因為我是白靴兔,和家兔不一樣,我比他們跳得更高、更遠,而且一到冬天毛色會變白。”


    霍無塵摸著下巴思考良久,“這麽說,那你就是白兔子。”


    明芃知道什麽,她身上藏著什麽秘密?


    可明芃機靈得很,她有一條別人都沒有的規則,如果她把卷軸內容說出來,其他人也都知道了。


    老鄉氣老鄉,兩眼淚汪汪。


    明芃雙手交疊撐著下巴,故作猶豫地說:“你一看就是從外地來的,城裏才發生了這種事,居民們大多都顧忌客人。”


    唐沂雖不是受到邀請的客人,但他的原型為豹,卷軸上明文規定,看見他這種強食動物是要跑的。


    明芃知道,好多規則都在引起對立矛盾,不限於居民和客人之間,還有天敵之間,現在又多了一條,是獸人和動物之間。


    她的任務是阻止非人陣營“返璞歸真”的計劃,自願變成動物的獸人認為,這樣才能營造出一個和平的河仙城,可隨著時間推移,獸性將會徹底爆發。


    那條關於弱肉強食的規則,似乎就在提示這樣的下場。


    所以她猜測,部分受害者被完全獸化的人殺掉了。


    霍無塵想不到更深層的一麵,看在老鄉的份上,傻乎乎地托盤而出:“我是城主請來的仵作,協助官府破案的,每晚我可以查驗死者的死因。我的卷軸上寫了,受害者的家屬說,他們死前都曾發過瘋。”


    “發瘋?”明芃更加肯定自己的猜測,變成動物的獸人會獸性大發,可他們不應該才是兇手麽?又怎會落到被害的下場?


    “那有沒有被咬死的?”


    但轉念一想,猛獸傷人隻會咬得連骨茬都不剩,霍無塵看不見的,不代表它沒有發生過。


    所幸霍無塵遲疑地點頭,“有的,而且不止咬死的,死因可多了,讓我感覺……”


    兇手不止一個人。


    明芃若有所思地哦了一聲,接著又看向唐沂,“那你是幹什麽的?”


    唐沂不像霍無塵好糊弄,從一開始就知道明芃在套話,幹脆以沉默應萬變。殊不知,隊友有點笨笨的,霍無塵替他說道:“他啊,他是清湯大老爺。”


    唐沂:“…………”


    明芃:“…………”


    懂了,他的身份也是查案的,比大部分人都有優勢,在城主組織每日投票時,他可以不顧票數直接投一個人出局。


    隻不過迷霧重重,處於互相試探的階段,這樣強大的優勢目前還沒有用處。


    但到了後麵,唐沂絕對能殺得六親不認。


    三人一番交談下來,成功讓大家的卷軸又更新了內容:


    受害者的家屬說,死者死前都曾發過瘋。


    以及不知何時出現的,由其他人觸發的規則:


    有些秘術可以讓人產生幻覺;


    小心會唱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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