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雲清反複從地上爬起,他早就不記得自己被火龍追殺了多少次,過程極其不順,借助夏長纓的瞬移咒方能逃生。每次重來,邪龍的氣焰好像燃得更盛,他躲過頭頂的火球,隨便找了處避難所坐下,碰巧南初七也在這裏。


    撕拉一聲,南初七扯開衣服纏住手上的傷口,那是之前握劍時留下的,現在更加嚴重了。他垂著腦袋,目光顯得有些陰沉,突然說:“我們換一下吧。”


    薑雲清正仰頭微微喘息著,“我沒聽清,你剛剛說什麽?”


    南初七握緊那隻纏了衣服的拳頭,“我去引龍。”


    “不行。”


    不是薑雲清逞強,引龍這事太危險,正因為如此,他不想讓別人去送死。


    南初七抬手擦去他臉上的血痕,眼中倒映著他狼狽的模樣,低聲道:“哥哥,有時候你可以信任我的。”


    薑雲清沒迴,隻是問:“這是第幾次了?”


    南初七將手搭在膝蓋上,“加上中間沒有動手的局,整整十六次。”


    “這麽多,”薑雲清有些意外,他根本不記這些,“等著吧,再來。”


    南初七道:“最後一次。”


    薑雲清點點頭,累得不想多說,“我也希望。”


    “我的意思是,”南初七輕輕摩挲著指尖,“如果還不成,就換我來。”


    薑雲清閉上眼睛,沒有答應,但也沒有說不好。


    在等待下一輪的出殯隊伍時,髒兮兮的夏長纓坐了過來。


    他的掌心全是被線勒出來的血痕,新傷加舊傷,一道又一道的,數量多到令人觸目驚心。


    其實不止他,另外兩人的模樣也很難堪,最慘的當屬薑雲清。


    頭發沒被燒焦都算他走運。


    夏長纓忍不住搖頭感歎:“好心酸啊,你倆看著就像那街上要飯的。”


    還記得他倆剛進鬼街是什麽樣,簡直和現在天壤之別。


    南初七把手撐在身後,莫名有些惆悵:“為什麽,三個人都滅不了一隻龍。”


    夏長纓合眼稍作休息,輕輕迴道:“這個問題,我也很想知道。”


    前麵這麽多次失敗,南初七也曾看清過棺材裏的東西,確實有具屍體。他想,莫不是小姑娘的心髒就在那死人身上?


    “肯定是哪裏出了問題,你這計劃挺周全的啊。”


    這句“周全”,於三人身上竟有些諷刺。誰不是拿命在拚,可是配合得再好,到頭來還是得重新開始,像看不見希望似的,遲早崩潰。


    夏長纓累得連腰都不想挺直,張了張嘴,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二指輕輕劃過劍身,沾了血的思歸照不出他的眼睛,他就用袖子擦拭幹淨,然後抱著劍長歎了一口氣。


    不止是因為處境艱難,他是真的累了。


    薑雲清曲起雙腿,把自己縮成一團,腦袋塞進臂彎,不想再說話。


    似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左也是歎氣,右也是沉默的,南初七覺得無聊,幹脆就地做起了俯臥撐。


    夏長纓抬眸,“你幹嘛?”


    南初七輕飄飄迴了句壯膽。


    反正出殯隊伍還沒過來,便也隨他打發時間了。


    因為閑得無聊,夏長纓就主動找了個話題:“我好像記得,神夢給你做過一把長弓。”


    這迴南初七咬著自己的發帶,不太方便說話,就嗯了一聲。


    夏長纓揉了揉眼睛,“所以你為什麽沒帶出來?”


    這個問題,其實薑雲清在寺廟就想問的。


    南初七鬆了發帶,迴道:“嫌麻煩。”


    不知道他現在後悔了沒。


    夏長纓見過南初七挽弓搭箭的模樣,說是百發百中倒有些誇張,但他的箭術在世家中確實是數一數二的,而且他總給人一種他就應該在草原騎馬的感覺,生性灑脫,無所束縛,有著狼一般的野性,所以印象特別深刻。


    據他所知,好像南初七真的在西北仙門混過幾年。


    許是大半年沒見,夏長纓竟然覺得這隻狼現在乖巧了不少。


    “但凡你帶出來,也不至於這樣難。”


    南初七數不清自己做了多少俯臥撐,反正氣息一直很穩:“我全責?”


    夏長纓倒也不是這個意思。


    “不想說了。但是我覺得,能遇上你也太巧了。”


    南初七笑笑沒迴話。


    果然是揚名越久,世界就越小,走到哪裏都能遇見熟人。


    主要是不同圈的人也不認識啊。


    有印象的全是認識的,所以才會覺得很巧。


    南初七大概是想起了渝州的情況,遍地都是熟人,莫名感到好笑,便問:“你們昆侖虛怎麽不來?”


    “去哪?”


    “渝州啊,你們不知道?”


    夏長纓表情呆滯,顯然是不知道的,又或許是他一直待在鬼街,和外界消息脫軌了。


    不等他迴答,南初七又說:“算了,你家宗主也不喜歡湊熱鬧。”


    是覺得參與爭奪有損身份吧,沈宗主看中顏麵,南初七知道他要做也得做漁人獲利的那一個。


    和歸雲宗那位一樣,都是老狐狸了。


    一個是千年底蘊的傳統門派,一個是推翻楚霄的有功之臣,偏偏兩家關係還這麽好,真有意思。


    南初七起身拍了拍手,隨著他的動作,突然啪嗒一聲,好像從他衣服裏甩出了什麽東西。夏長纓順勢看去,發現這是把金扇。


    薑雲清最為清楚,當時在茶樓,南初七就是用這個逼退形魔的。


    而他本人也很意外,他怎麽忘了自己還帶著扇子呢!


    “逐疫?”夏長纓無語死了,“我直接好家夥,你就不能早點拿出來嗎?”


    “我真給忘了。”天知道,南初七自個看到逐疫時都懵了。


    當火龍再度現身,他撿起扇子率先衝了出去。如果薑雲清能夠看見的話,便能發現他轉過扇子後,那把金扇就變成了紅扇。


    南初七用二指順了一把紅扇的流蘇,而後奮力朝前一扇,頓時,周身焮天鑠地,扇中朱雀騰雲而去,竟是把整條街都給照亮了!


    那攜著火光的朱雀絢麗多彩,飛出街外數十米後還能聽見它的鳴叫,場麵非常壯觀。


    南初七再一轉腕,兩把扇子相繼分離,他用金扇掀起無名狂風,助長了朱雀的神力,同時也逼退了火龍的邪火。


    等人一退迴來,夏長纓就揚起拳頭找他算賬了:“你前麵做什麽去了?整整十七次啊!你特麽玩我們呢??”


    南初七合攏二扇,於是手裏看起來就隻剩一把了,他笑道:“十七吉利啊。”


    夏長纓:“你是故意還是不小心的?”


    薑雲清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浮雕聚骨扇?”


    “哥哥慧眼。”南初七搖了搖手中的扇子,尋常得完全失了剛才的威力。


    這二扇扇骨皆以鋼製,邊鋒則是無比鋒利的鋼刃,合攏為棍,展開似刀。紅扇扇頭末端以金紅流蘇點綴,上有神獸朱雀,掌火,剛剛已經見識過了;金扇則無任何飾品,上有兇獸窮奇,持風。雙扇一正一邪,陰陽互補;風火共濟,缺一不可。


    他認出這是十大法器之二的熾羽和逐疫,但因為風火合並更加好用,而且逐疫太邪,需要神物壓製。於是漸漸的,熾羽和逐疫便合二為同件法器,難以馴服,排名第四。


    十大法器有的早已消失匿跡,有的隨原主離去,有的至今留在劍塚無人過問。薑雲清有幸見過其中三件,就包括了這風火二扇。


    南初七也沒問他會不會用,直接把扇子丟進他懷裏,然後轉身就跑,“我去攔棺材!”


    薑雲清看著手裏的雙扇,南初七很快就衝進了混亂的人群,那身藍衣尤為明顯,甚至比之前還要兇猛,愣是十幾個人都攔不住他一個。


    夏長纓提上思歸,見他還不動,趕忙提醒道:“這次有戲啊!整起!”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殺死那個江湖人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蓮花清韞錦囊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蓮花清韞錦囊並收藏殺死那個江湖人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