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便是驗證自己想法。


    又打了兩圈,梅呈安感覺自己想到的那個竅門果然有用,眼裏露出一絲興奮。


    隻不過青鳥出牌隨心所欲,他學到的竅門隻能算是皮毛,還有很多看不懂的。


    直到年夜飯之前,梅呈安也隻掌握了兩個竅門。


    看著自己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銀餅,梅呈安靦腆一笑,默默收攏起來。


    這一下給其他幾位侍女整不會了,差點兒憋的吐血,少爺打牌技術突飛猛進不說,性子都變了,也不嘲諷了,少爺不嘲諷她們怎麽吐槽反擊呢?好難受。


    青鳥對少爺的表現很滿意,自己幫少爺作弊,少爺看在自己麵子上不出言嘲諷自己姐妹們,簡直太好了。


    年夜飯一如既往的豐盛,這一頓吃了好久,最後上餃子的時候,一家人都吃到了包在裏麵的銅錢,討了個好彩頭。


    吃過百事吉後,府裏放起了煙花,此時整個京都都在放煙花,到處都是劈裏啪啦的聲音。


    賞完煙花,照例一家人一起守夜,期間聊起了這一年的收獲以及展望了明年。


    妹妹明年九歲了,也要去讀書了,簪花書院,是一個貴族女校,能上這個學校的基本都是京都裏各個權貴家中的女孩子,規模並不算特別大,但規格特別高。


    梅呈安有些感歎,小不點兒也長大了,到了上學的年紀了,噢對,不能再叫小不點了,該叫名字了,自己好像從沒叫過,妹妹叫什麽來著?


    想了半天想起來了。


    梅妤兮,妤兮妤兮,為我心兮,這麽秀氣的名字跟這個小吃貨妹妹真的搭嗎?


    梅呈安捏了捏已經睡過去的妹妹那肉乎乎的小臉。


    手被梅夫人拍開了,還被嗔怪了一眼。


    梅呈安不好意思的笑了。


    妹妹被送迴自己小院了,母親也有些困倦迴去休息了,堂上隻剩下了父子二人。


    如此這般枯坐也甚是無趣,梅呈安跟梅執禮索性去了書房下起了圍棋。


    父子兩個一邊下棋一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起了如今的朝堂局勢,如今父子二人同朝為官,又是私下聊天,這一話題倒也不用避諱。


    “自前年陛下允許二皇子出宮建府之後,二皇子這兩年開始有意結交百官,似有跟東宮分庭抗禮之意。”


    “二皇子多大了?”


    梅呈安前世看劇的時候對各位皇子實際年齡一直很好奇,但無論是原作者貓膩抑或是編劇對這一點都進行了模糊處理。


    “過了年應該十七了。”


    十七,過了年自己十一,比自己大六歲,太子比自己大四歲,比二皇子小兩歲,終於搞明白了,雖然沒啥用。


    “二皇子也招攬爹了?”


    梅執禮搖搖頭,撚起一顆白子落在棋盤上。


    “多是六部官員,我這個位置很關鍵,遲早會碰麵的。”


    “若是他親自招攬,爹可會同意?”


    “自然不同意。”


    “不怕二皇子惱羞成怒打擊報複?”


    “不怕,我這個京都府尹是陛下力排眾議親自任命的,就憑現在的二皇子,還動不了我。”


    “這話說的霸氣,這麽說,爹你是太子黨咯。”


    梅執禮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


    “太子跟二皇子之間,我肯定支持太子,太子是皇後嫡子,自小就被立為東宮太子,且從無劣跡,未來由他繼承大位名正言順,合乎正統。”


    “但陛下似乎不這麽想。”


    梅執禮沉默了,慶帝這些年有意無意的在群臣麵前誇二皇子賢德兼備,十三歲封王,十四歲允許出宮建府,招收門客,為他結交百官提供方便,十五歲允許在禦書房旁聽朝政。


    這已經不單單是喜歡年少聰慧的二皇子了,這是有意扶持二皇子對抗東宮。


    梅執禮想不通,他忠於陛下,但不理解陛下為什麽要這麽做,為什麽要刻意讓自己的兒子鬥,這一鬥那可就停不下來了,終是你死我活的局麵,好好培養太子,百年後順利將皇位傳給太子難道不好嗎?


    “爹,該你下子了。”


    梅呈安的提醒打斷了梅執禮的思緒,梅執禮迴過神,看了看棋盤,下了一子。


    梅呈安很快跟上。


    “爹剛才在想什麽?”


    “在想陛下究竟想做什麽。”


    “那還不簡單,陛下這麽年輕,未來執掌慶國的日子還很久,如今長公主有意向太子靠攏,她手裏可是掌握著內庫,朝內對太子也多為擁戴,陛下給太子找個對手,不僅可以避免太子一方獨大將來威脅到陛下的權柄,同時,兩位皇子要鬥就要拉攏文武百官,也能變相削弱權相林若甫的勢力,到時候各方勢力犬牙交錯,互相爭鬥,陛下也更方便掌控調整朝中勢力,更穩坐釣魚台,所以這是陛下最希望看到的局麵。”


    梅執禮愣住了,梅呈安話有些大逆不道,但不得不說分析的很有道理,將這朝堂,陛下看的分明。


    “往日我不曾與你說過朝堂之事,沒想到你居然能有如此見解,看的居然這般透徹。”


    “不識朝堂真麵目,隻緣身在此朝中,爹你隻是當局者迷罷了。”


    “你這前兩句是詩嗎?不識朝堂真麵目,隻緣身在此朝中,好詩句啊,頗具深意,就是感覺怪怪的,你現編的?其他部分呢?還有,你不也在朝中嗎?”


    梅執禮一連串問題讓梅呈安頭大不已,真想給自己一個嘴巴子,鹹不鹹淡不淡的念什麽詩啊。


    “我不算,我隻是為陛下整理藏書,並未參與朝堂之事,迄今為止我連早朝都沒上過呢。”


    對於梅呈安的說法梅執禮不置可否,注意力又迴到了當前朝堂局勢。


    “既然你看的這麽清楚,那依你之見,你我父子二人未來應當如何自處啊。”


    梅呈安雙手一攤道:“爹,我還隻是個孩子,這種事不應該是爹應該考慮的嗎?”


    梅執禮嘴角一抽,有種想打孩子的衝動,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跟我說你是個孩子?


    “廢話什麽,讓你說就說。”


    “按照自己心意行事不就好了,想站隊就站隊,隻站隊不結黨,不想站隊就表明態度,不但要跟招攬一方表明態度,也要跟陛下表明態度,甭管站不站隊都要做好自己份內之事,也隻做自己份內之事,問心無愧即可,然後就…沒了。”


    “這就完了?”


    “完了啊。”


    “這麽簡單?”


    “還能有多複雜。”


    “……..”


    梅執禮總感覺梅呈安說的太過草率了,像是玩笑之言,但想了半天也沒想出這話有什麽不對的地方。


    難不成,真就如此簡單?


    或許,真是自己想複雜了?


    問心無愧,好一句問心無愧!


    梅執禮的神情由原先的驚疑不定漸漸變得鬆弛,眼神越發明亮。


    梅呈安自然注意到了父親的神情變化,心裏明白父親已經想通了。


    捏子,落字。


    梅呈安嘿嘿一笑。


    “爹,你輸了。”


    梅執禮之前心中憂慮,壓根兒沒怎麽關注棋盤局勢,如今心中憂慮進去,神思清明,再看棋盤臉色大變,自己的白棋被黑棋重重包圍,已無力迴天了。


    “你小子是不是趁我愣神多下子了?”


    梅呈安無語。


    “沒有啊。”


    “那怎麽你的黑子比我白子多這麽多?”


    “白子被吃掉了呀。”


    “不可能!什麽時候的事?我怎麽不知道?”


    “就剛才啊,爹你啥意思?是不是想耍賴?”


    “什麽話,什麽話這是,我剛才在思考一些事情,根本沒看棋盤,還不是你說什麽便是什麽,總之這局不算,再來再來!”


    梅呈安啞然失笑,懶得跟這老頭計較。


    “行,那就聽爹的,再來。”


    ………


    “等一下等一下,我再想想。”


    “爹啊,落字無悔您不知道嗎?棋都落地了還能拿起來的?”


    “瞎說,根本沒落地。”


    “我都聽見聲音了。”


    “那是你的錯覺。”


    “………”


    ………


    “誒誒,悔一步悔一步。”


    “不是,爹,我都落子了,不帶這麽悔棋的。”


    “誰讓你下那麽快的,都沒給我思考時間,你這屬於搶下。”


    “………”


    ………


    “確定下這裏嗎?不再想想嗎?要是不改的話我可下了啊,我先說好,我落子以後就不能悔棋了啊,爹你要不要再思考一下。”


    “你下唄,囉囉嗦嗦那麽多作甚?你爹我是那麽不講道理的人嘛?”


    “您不是嗎?”


    “大膽!怎麽跟你爹說話呢!”


    “那我真下了啊。”


    “下下下,廢話真多。”


    啪的一聲脆響,梅呈安一子定乾坤,勝負已分。


    “承讓!”


    “哎呦,錯了錯了,下錯了!”


    梅呈安伸手擋住。


    “不能悔棋,剛才說好了。”


    “要不是你囉哩囉嗦吵得我頭暈眼花,我能看錯了位置,下錯棋嗎?你不感覺羞愧嗎?讓我悔一步不應該嗎?”


    “明明您先下的,我後說的。”


    “那怎麽了,不都一樣嗎?”


    “那可太不一樣了,這鍋呀,您可扣不到我頭上。”


    梅執禮歎了一口氣。


    “也罷,就讓你一局,再來再來。”


    “哎呦,我謝謝您了,悔棋悔了一晚上,讓也讓了一晚上,真是不容易呢,也別再來了,孩兒困意上湧,恕不奉陪了!”


    說完梅呈安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溜之大吉了。


    梅執禮愣了半天神,猛的站起身來,右掌猛擊桌麵。


    “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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