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先夾的是一道紅燒魚,那魚是沈曈讓一個山匪下山買的河鮮,魚肉鮮嫩滑口,大當家這一嚐,筷子都舍不得放下了。


    站在邊上的山匪們眼巴巴地望著他筷子不停地將整條魚吃完,他才如夢方醒一般迴過神來,朝眾山匪一招手:「都站著做什麽,都坐下來嚐嚐!」


    山匪們猶豫半天,「大當家的,您先吃,您吃完我們再吃!」


    大當家道:「大家都是兄弟,不必來這一套,今兒個高興,大夥都坐下來嚐嚐鮮,不必拘泥!不用擔心喝大了會耽誤操練,若是出了什麽差錯,都算我的!」


    山匪們這才大唿一聲,興高采烈地坐下來與大當家一起享受美食。


    沈曈眸光深了深,這位大當家真是會收買人心。


    她之前曾聽老康說過,大當家身手好,為人也狠,心思深重,將整個奔雷寨管理得井井有條,不僅如此,他還是晉王的心腹,全寨上下的人都十分信服他,也難怪能讓這些山匪們對他畢恭畢敬的。


    沈曈站在一旁,看著山匪們吃得歡天喜地,喝掉一壇又一壇的烈酒,直到夜深才散了。


    因為沈曈這一頓飯做得十分符合眾山匪的胃口,又證明了她的廚藝確實比景溪鎮大多數酒樓的廚子都厲害,大當家對她的殺意減輕了幾分,似乎開始考慮起她的那個合作的提議。


    山匪們對她也客氣了許多,不再安排她住那個陰暗窄小的石室,而是給她安排了另外一處環境稍微好一些的房間。


    整個奔雷寨安靜下來,沈曈躺在床上,睜著眼睛望向牆角處燃燒著的燭火,一點睡意都沒有。


    她知道門外有山匪在守著,想出去給沈修瑾和殷明泰他們報信絕不可能,但老康一定會有辦法給他們傳出消息的,她隻需靜靜地等著就好。


    果然,到了亥時末,外麵傳來幾聲悶響,守在門口的兩個山匪被人無聲無息地撂倒,一個人影走了進來。


    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沈修瑾。


    沈曈猛地從床上蹦起。


    她原以為進來的會是殷明泰手下身手好的衙差,卻沒想到,竟是沈修瑾。


    她還不了解他麽,他壓根就不懂得什麽武功,若是被山匪發現了……她又是擔憂又是指責,「哥哥,怎麽是你?你……」


    話沒說完,唇瓣便被堵住了。


    沈修瑾的手指壓住她柔軟的唇瓣,他經常握筆,指腹間被磨出了薄繭,略微粗糙,壓在沈曈柔嫩的唇瓣上,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指腹動了動,在她的唇瓣上輕輕碾磨了幾下,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繾綣意味。


    沈曈的話戛然而止,眼眸微微瞪大。


    「噓,小聲些,否則會驚動山匪們。」沈修瑾壓低嗓音說道。


    沈曈這才迴過神來,仔細傾聽了一下外頭的動靜,沒聽見什麽異常,這才放下心來。


    這時,沈修瑾也收迴了壓在她唇瓣上的手,溫熱柔軟的觸感從指間消失,使得他的心中悵然若失。


    昏暗的燭光下,他眉眼低垂,沈曈沒留意到他失望的神色。


    她輕聲問道:「哥哥,你怎麽來了,殷大人他們……」


    「他們還在外頭等著,我見你遲遲未出來,擔心你的安危,這才執意進來。」沈修瑾說道,「這裏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繼續待在這裏,剿匪是他們官府的責任,不是你的責任,你不應該讓自己陷入如此危險的境地。」


    沈修瑾拉住沈曈,「你先離開這裏,有老康在,這些山匪早晚會落網。」


    沈曈卻道,「不行,哥哥,奔雷寨沒有表麵上那麽簡單,而且老康似乎並沒有完全得到大當家的信任,若是我現在抽身就走,不僅會導致殷大人的計劃失敗,還會連累到老康。」


    老康臥底在奔雷寨這麽多年,為了不引起大當家的疑心,從沒對外泄露過半點消息,如今自己一來,他就透露了這麽多情報,若是不能就此將奔雷寨一網打盡,借此揪出晉王的把柄,後果將會很嚴重。


    沈曈沒有那麽偉大,她才不管什麽家國天下,也不在乎誰做皇帝,大盛朝皇帝的江山穩不穩固,她一點都不關心,她隻在乎自己身邊的人。


    她不是笨蛋,如果這次任務失敗,打草驚蛇,不僅奔雷寨剿滅不了,甚至還會讓晉王攥住蘇昊遠和殷明泰等人的把柄 。


    她來到大盛朝這麽久,認識的人本就不多,這些人對她的關照,她也記在心裏,但凡有機會能為他們做點什麽,她都不會拒絕,更不用說此次的事情,關乎到他們這幾個人的生死存亡。


    皇權之爭,是高位者的博弈,基本上都是用底下人的命來填,殷明泰和蘇昊遠說起來是皇帝寵臣,其實本質也隻不過是帝王權術下的炮灰罷了。


    一旦被人抓住把柄拖下來,不僅他們自己,就連身後的族人都會遭到清算。


    沈修瑾見沈曈主意已決,隻好道,「你既然打定主意要留在這裏,好,那我也不攔你,我陪你。」


    沈曈無語,「你冷靜點,你要怎麽陪我?明天天一亮,山匪們發現這裏多了個男人,你說他們是會把你留下來,還是直接把你剁了炒菜吃?」


    沈修瑾:「我自有法子說服他們留下我。」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讓她孤身一人待在這裏,萬一出了什麽事,他怕自己承受不住那後果。


    沈曈搖頭:「不行,你現在給我走,你放心,我已經有方法對付他們了,你們今晚先迴去好好歇著,養足精神,明兒一早在過來守著。到時候我會讓老康給你們信號,你們再帶人衝進來即可。」


    沈修瑾還想說什麽,沈曈低聲哄道:「乖,你先迴去。」


    昏暗的燭光中,沈修瑾聽見沈曈這一句「乖」,忽然眯了眯眸。


    「曈曈,我不是小孩子,不要用哄小孩的語氣和我說話。」他壓低嗓音,在沈曈驚愕的目光中,大掌握住她不盈一握的柳腰,微微用力,似是在警告,又是在克製著什麽。


    沈曈突然啞了。


    沈修瑾見她不說話,輕笑了一聲,又道:「我聽你的,你讓我迴去,我便迴去,不過,你要向我保證,要好好保護自己,不許受傷。」


    牆角的燭火爆了一個燈花,劈啪作響,腰間那隻大掌燙得驚人,麵前男人的容貌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異常俊美,沈曈的目光在他精致的眉眼中恍惚遊離,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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