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重看著沒了唿吸的紅狐,搖頭。


    葉玄機對自己後麵做了什麽已經沒了記憶,眼神迷茫,狐狸已經修成妖了,怎麽會輕易死?


    道重歎道:“天意難違,好好安葬罷。”


    安葬,不要安葬……


    狐狸能化本體,封印也就沒了作用,會法術,怎麽可能輕易就死了……假死!一定是假死!對,帶他迴去,晚上狐狸會變迴來。


    將炭火拿迴房,再把小狐狸擦幹,帶他烤火。


    幾個小家夥知道狐狸死了哭的很傷心。


    青梧也是大為吃驚。


    聽說是不小心掉下水井淹死了。


    皇帝身邊的大公公一句吩咐,徒弟懂師傅的意思,直到畜牲在水裏沒了動靜才撈上來,對外說意外。


    知道原因的隻有玉觀真人。


    火狐白狐不稀奇,皇帝什麽奇珍異寶沒見過,觀裏不對其嚴加管教,衝撞九五至尊,皇帝沒有遷怒已經是給足了臉麵。


    葉玄機把狐狸的毛擦幹,摸著心髒。


    昨天狐狸還說要過年了,想穿的喜慶,問他什麽時候有空下山,買一套新衣服。


    葉玄機忽地厭恨自己為何吝嗇言語,他隻想要一套新衣罷了,纏著自己又親又哄,他也沒說個好字。


    第一天,他隻是迴憶,臉上也看不見多少悲傷,照樣帶飯迴來,狐狸不動了,他自己吃。


    等狐狸晚上醒。


    油燈點了一夜。


    第二天,紅狐還是軟軟的躺在那兒。


    葉玄機去問師父。


    玉觀真人長歎。


    跟道重一樣,讓他安葬。


    葉玄機不答應,說了兩句匆匆離開。


    炭火沒了便續。


    第三天,青梧敲門。


    葉玄機正在看書文,開門,頗為意外。


    青梧道:“師兄,狐狸……”


    玄機眼眸閃了閃,沒說話。


    青梧進來看著躺在蒲團上還蓋了薄毯的紅狐眸色複雜,沉默片刻後問:“師兄,你可在怪我?”


    葉玄機不解,“何出此言?”


    “師父讓我去皇宮。”


    葉玄機忽而失神,隨即喃聲道:“你將來的路比我長,師父看的長遠。”


    “師兄……”


    青梧神情複雜,他記憶裏的師兄,總帶著一種飄渺出塵,普濟眾生的超脫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變了。


    他總覺得他有了雜念,生了不該有的妄念,師兄世緣看得一向淡,卻說出了狐狸是他的妄語。


    青梧思來想去。


    便想到師父對自己的器重,師兄自幼在觀裏長大,不比他差,現在卻是師父事事想著自己,冷落師兄。


    “我會與師父說清楚,於情於理該是師兄的東西便是師兄的。”


    葉玄機鼻尖發酸,他轉過身沉聲道:“不必了,原是我自己心不靜,你迴吧。”


    青梧沒動,看著狐狸,好一會才道:“冬日也放不了幾時,師兄,還是讓它早些入土吧。”


    “嗯。”


    青梧聽聲沒不對勁,便點了點頭。


    他想著與師兄說清楚,解了師兄的心結,就該好了吧。


    青梧走後,葉玄機把狐狸放進懷裏,迷茫的望著炭火發呆。


    狐狸走得太突然。


    他不習慣。


    一句句的喜歡和心悅,盤在腦子裏越發清晰,葉玄機心神一晃,耳邊恍惚間聽到狐狸問。


    你喜歡我嗎?


    喜歡嗎?一點點也好。


    他知道狐狸想聽什麽,他不敢,不敢說給他聽,不敢跨越那道界,他隻敢無聲默言說喜歡。


    第四日,葉玄機出門,跨了門檻想了想又不放心小狐狸,托抱著放進懷裏,帶著一起去藏經閣。


    他在找能還魂的書籍。


    狐狸是妖不可能死,一定有辦法。


    小狐狸的身體慢慢僵硬,葉玄機翻了五天的藏文,才找到關於妖的雜異錄,上麵寫著妖丹本源。


    再後麵的文字大概是,妖離了內丹,法術會大大折損,本體一旦出事,便不可挽迴。


    葉玄機想起,狐狸的內丹在自己體內,手中書卷陡然掉落,俊臉發白,手扶上心口那處凸起點,跌坐在冰冷地麵。


    再之後,葉玄機隻見周圍湧來不少人,他便沒了記憶。


    待他迴神,狐狸不見了。


    師父說讓師弟抱出去葬了。


    皇帝如今還在觀內,葉玄機沒日沒夜抱著一隻死狐,玉觀真人知曉內情,他這般,如果傳到陛下耳裏,蘇公公可不是好惹的。


    玉觀真人也是怕葉玄機得罪皇帝。


    寬慰了幾句,便走了。


    小年,舉行法會。


    大家不會去因為一隻狐狸離去而悲傷。


    隻有葉玄機大清早下山,花光所有積蓄,買了一套紅色錦衫,再迴觀,已申時初。


    後山狐墳。


    隻是一個小山丘,沒有立碑。


    將空碟換了,有素丸有蘑菇豆腐,還有一碗甜湯。


    山中野物多,他不奇怪碟中食物沒了去向,葉玄機坐在墳丘前,打開包袱。


    將衣服取出。


    本想燒給小狐狸,想想還是將錦衫疊好,放在碟碗旁用石頭壓好。


    他本不是那種會坐在山丘前自言自語,痛訴思念的人,如玉般的手覆上墳土,指腹輕輕摩挲,就像以前撫摸小狐狸一樣。


    所有人包括他自己,都覺得放下了。


    每次來看小狐狸,除了不想說話,沒什麽特別情緒,更沒有世人所述的痛不欲生。


    大概待了一個時辰,天色漸黑,葉玄機從懷裏拿出一顆桃木珠子,大小約末珍珠那般按進土裏。


    埋好後,起身拍了拍衣服沾染的塵土。


    一言不發的來,沉默不語的走。


    迴觀途中,天色等不及的黑沉下來,他沒帶燈籠,走路時不免磕絆。


    迴去,有個小道士告訴他玉觀真人找。


    今天小年,法會他連個人影都不露,自是要被問,葉玄機聽著師父的教誨點頭,沒罰他,他自己罰自己跪了一夜。


    翌日早課。


    大家陸陸續續過來。


    見葉玄機不免在心裏感慨師兄的勤奮上進,他們隻以為師兄第一個來,不曾想他一夜未歸。


    小年前夕,小公主隨父皇迴了皇宮,沒過兩日又來了,這次還帶了隻白毛藍眼的布偶,送給青梧。


    “公主抬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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