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阮阮端著個碗往王月娥家裏走。


    雨小了些,但還是淅淅瀝瀝下著,隻是沒有剛才那陣急了。


    王月娥接過碗,笑成一朵花,慕阮阮趕著去上課,倆人就沒打算多聊。


    不過,王月娥鼻子十分靈敏,問慕阮阮:“慕啊,你身上這是什麽味道,好香啊。”


    “哦,肥皂的味道,剛才碰到麗麗,她跟我借肥皂呢。”


    王月娥一怔,略有憂色,問慕阮阮:“就是和邱梅住一起的那個孫麗麗?你剛剛碰到她了?”


    “是啊,她倆今天都不出工呢。沒事我就先走了啊,嬸子,趕著上課呢,一會兒要遲到了。”


    “行,你去吧,路上小心。”


    王月娥轉身往屋裏走的時候還在嘀咕:“怎麽就遇上孫麗麗了呢。”


    耽誤了這麽久,慕阮阮到學校的時候,學生們基本都到齊了,正在郎朗地讀書。


    她把雨傘收起準備上二樓,見到操場那邊又過來一把青色的傘,有一跟傘股斷了,耷拉著,一拱一拱地往學校來。


    慕阮阮還以為是哪個家長經過,沒想到是江褐。


    臉還沒有出現,單憑著身姿和走路的姿勢,慕阮阮就認出他來了。


    走近,果然沒錯,江褐背著江小濤,褲腿挽得老高,一腳一腳踏著水往這邊來。


    慕阮阮想迴轉身裝沒看見已經來不及。


    “慕老師,早。”江小濤一看見她就跟她打招唿。


    “小濤,早啊。”


    江褐把江小濤放下,昨晚他莫名其妙發脾氣,慕阮阮此刻不太想跟江褐說話,就拉著江小濤趕緊上樓了。


    這邊江褐在樓下站了好一陣,才緩緩撐著傘邁入雨中。


    今天淩晨,他就知道下雨了,雨越下越大,就想著早上大概出不了工,原想著早點起床送一趟江小濤,沒想到起晚了。


    昨晚,江褐在床上翻來覆去一晚上沒睡著。


    就因為小姑娘的一句話:“江褐哥,下次你煮吧。”


    這句話直接讓他懵了,渾身動彈不得,但迴過神來他就想到小姑娘說的也許不是那個意思。


    她又解釋了,還說什麽隻是一起吃飯。


    她難道常常在晚上跟一個男人單獨吃飯?


    還她抱著一大堆東西過去,倆人一起做飯一起吃,就純粹的吃飯,她到底有沒有一點戒心,還是覺得自己就真的是個老好人?


    當時他確實很生氣,想跟她好好普及一下男女相處問題,可小姑娘明顯不想再聽他說話,竟將一顆雞蛋塞他嘴裏,堵住了他將要出口的話語。


    那晚上,他一口氣吃了兩隻雞蛋,小姑娘自己一口都沒吃。


    本來已經決定的事情,在那一刻又有些動搖。


    小姑娘那麽小那麽單純,連這種事情都不懂,隻是懵懵懂懂之間跟他發生了那種事情,事後還在盡力彌補。


    他覺得自己就像個禽獸,竟生出了那種心思,可小姑娘的舉動實在是......


    江褐內心掙紮,怕暴露太多嚇到她,就趕緊讓小姑娘迴去了。


    晚上黑,小姑娘一個人,黑燈瞎火的不安全,他就也跟著出門,一路跟在她後麵,聽著她嘀嘀咕咕罵了他一路。


    “江褐,你個混蛋、笨蛋、王八蛋。”


    “竟然把我趕出來,太氣人了。江褐,我告訴你,再有下次,我,我就不給你做紅燒肉了。”


    “唔,吃多了,肚子撐的好難受啊。”


    她氣得連名帶姓叫他,氣唿唿地。


    他就這麽聽了一路。


    小姑娘才是個真的的好人,天真單純,說了會補償便真的想方設法給他送東西,讓他時常心裏泛起一絲旖旎,最終又強行壓下。


    她就像一朵天山雪蓮,高貴美麗,他這樣的泥腿子,怎麽能觸碰呢。


    她的食譜忘了拿走了,他翻了一整夜,上麵的每道菜都是他沒見過的。


    每一道菜,他想做給她吃。


    那本書,跟他見過的所有書都不一樣,彩色的,紙張特別厚,摸上去光滑無比,應該很貴吧。


    小姑娘那麽好,就該什麽都用最好的。


    還有那一百塊錢,這麽多錢,就這麽眼睛也不眨一下給了她。


    這樣的小姑娘,觸碰又覺得自己無恥,可放棄,又......舍不得。


    他在腦子裏盤算著,該怎麽賺更多的錢,該怎麽才能配得上她。


    江褐盤算了一夜,翻來覆去,一會兒看菜譜,一會兒閉著眼睛想事情,最後睡不著,幹脆起來學習。


    他從桌子底下掏出來一隻鐵盒子,打開來,裏麵有幾本課本,有些是江小濤從前留下來的,有些是在別處撿來的,還有半個本子和一小截鉛筆。


    其中,還有一張雪白的紙,一側邊緣十分不平整,上麵還有許多蹂躪的痕跡,如今雖被壓得很平整,但那褶皺過得痕跡,依舊十分醒目。


    紙張很上麵寫著一些字,清秀雋逸,字數不多,才兩行,可以推測出,定是寫字的主人寫了一段發現寫錯了,便將其撕掉揉成了一個團。


    他小心翼翼撫摸那張紙,臨摹著那上麵的字跡,一遍又一遍。


    若要配得上她,除了錢,他還有更多需要提升的,首先就是學識。


    整夜沒睡,早上下起了雨,他收拾了課本,將他們重新放到盒子裏,出門去送江小濤,沒想到又遇上了她。


    她還在生自己的氣呢,氣鼓鼓的臉蛋,像隻漲了氣的青蛙。


    迴去的路上,江褐又在盤算著怎麽賺錢,賺更多的錢。


    江褐這邊在盤算著賺錢,同村的李大柱卻在家裏摔碗發脾氣。


    “他奶奶的王月娥,她不知道慕阮阮是我的人嗎,還動不動拿人東西,就知道她惦記著阮阮的二十斤肉,還不承認。如今倒好,還拿上臘肉了,那可都是我的,遲早都會是我的!”


    “老子在家裏吃糠咽菜,她倒好,吃水果吃肉,吃臘肉,今後還不知道要拿多少,不要臉!”


    “他媽的,敢動老子的東西。”


    “啪!”又一隻碗砸地上,摔個粉碎。


    李大柱爹坐在首座正中間,大柱娘在房裏沒出來。


    李大柱坐在門檻上,也學著他爹抽煙,不過他抽不慣旱煙,拿張報紙,卷了點煙絲,點燃一端。


    村裏男人都這麽抽,也就李大柱爹拿個煙杆,像老一輩那樣“啪嗒啪嗒”抽。


    “爹,這事,你說怎麽辦?”


    父子倆都在抽煙,那堂屋裏煙塵滾滾。


    李大柱爹沒迴嘴,繼續“啪嗒啪嗒”吐著煙圈。


    “那王月娥真他媽是條大螞蟥,見不得一點血,哪裏有腥味就往哪裏鑽。”李大柱埋怨著,吸完一根煙,又卷上一根。


    他扯報紙的時候小心翼翼,扯壞了下次可就沒有了。


    就這舊報紙還是村長家順來的呢。


    他們家裏又沒有讀書娃,也沒有書本什麽的,除了這些報紙,也找不到別的紙張。


    “你有幾成把握?”李大柱爹開口說。


    倆人不止一次討論過慕阮阮的事情,最開始那次他爹不在家,去了外地,李大柱和邱梅聯手,搞了這麽一出戲,又沒成事,如今上不上下不下的。


    李大柱的爹外號李三槍,曾經也是出了名的土匪,幹事情那是幹淨爽利,殺人砍人,切西瓜。


    可如今時代不同了,幹事情不能硬來。


    “七成吧。”李大柱說。


    “要遵紀守法。”李三槍這麽跟兒子說。


    說這話的時候,好像全然忘了自己的過去,就宛若一個從來沒有犯過事的良民。


    他這遵紀守法,跟別人理解的不一樣,李大柱明白,是要人不知鬼不覺。


    別人不知道,就談不上犯事,那可不就是遵紀守法的良民了。


    當初李大柱娘,就是李三槍搶來的。


    原本李大柱娘嫁的是梧桐村裏的一戶,新婚當夜,就被李三槍給打暈抱走了,一個月之後,人家才發覺新娘子在他這兒。


    待人家找上門時,李大柱娘已經被收拾得服服帖貼,一口咬定是自願的,說啥都不迴去。


    娘家無奈,隻能認,就這麽過了大半輩子。


    他一直覺得,女人,隻要睡上那麽幾覺,沒有不能成事的。


    李大柱不說話,李三槍就猜到這個事情,還沒有多少眉目。


    他看了一眼這個兒子,搖搖頭,有種恨鐵不成鋼的無奈。


    “隻要有五成把握,這事情就值得一幹,如今,你有七成,那還猶豫什麽。隻是有一點,要幹就好好謀劃,放心大膽地幹。”


    李大柱沒有太明白他爹的意思,看了爹一眼,也沒有說話,他爹不喜歡別人問太多問題,那樣會顯得很蠢。


    但有一點,他很開心,爹要他放手大膽的幹,那就幹。


    有爹在後麵支持,那他還怕個毛線球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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