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盧豫仁的那番話,另她心下難安。


    馬車到達靖安坊的時候,沈思讓鄭義在道邊停了一下。


    不多時,周升的馬車歸來。


    適時,沈思下了車往周府門前走去。


    “周伯父。”三個字剛到嘴邊,沈思便生生的咽了迴去。


    這是,周升已扭頭過來。


    沈思福了福身子行禮,而後問道:“周大人。”


    周升四下看了看,然後冷冷的問道:“何事?”


    他並不喜歡沈思,自打去年見過那次後,他在長安城中便沒遇到過。


    不過,聽人說,她傍上了郭家二子,還為對方生了個孩子。


    沈思上前一步,低聲問道:“不知周大人可否跟盧家公子提起過我?”


    周升聽此,為之一振。


    沈思看周升此刻如此表情,自是明白了什麽,她笑了笑說道:“無妨,沈思今日前來也是看在周大人與父親同鄉情誼前來探望。”


    這句話,她是故意說給周升來聽。


    她聽祖母說過,沈父與周升少時關係交好,後來便淡了下來。


    沈思說此話,自是提醒他莫為了仕途丟了人性。


    在沈思轉身離開之際,周升才開口說道:“老夫未曾向任何人提起過你的過去。”


    “方兒離開長安城那幾日,我派人找尋,下人來報之時,剛好盧公子在一側,說漏了嘴。”


    那日,周升派出去的人去悅香閣找尋,最後沒找到。


    稟報之時,下人不知其中緣故,便直接說道:“未在沈小姐的悅香閣發現公子蹤跡。”


    盧公子聽完,便向周升問道:“周大人,認識沈小姐?”


    周升以周方為借口,將這事搪塞了過去。


    沈思邁出去的步子停了停,她說道:“周兄在安西過的很好。”


    說完,便頭也不迴的上了馬車。


    迴永安巷的路上,沈思決定盡早搬離這永安巷,以免給乳母和得福他們招致災禍。


    ~


    第二日,朝議結束後,郭辰便隨著李闊去了禦書房。


    郭辰在殿中立著。


    不多時,李闊換好朝服,便跟劉冀從內室走了出來。


    “昨日宴席之上,怎不見你的蹤影?”李闊在書案前坐下,隨口問道。


    “臣身上有傷,不能飲酒,便去花園中站了片刻。”


    李闊示意劉冀拿張椅子過來,讓郭辰坐下。


    “微臣惶恐。”郭辰行了禮後說道。


    這禦書房內,他怎敢與聖上平起平坐?


    況且,朝中非議他郭家之人不在少數,他自是做事越來越小心。


    “無妨,你身上的傷是為大盛的江山和子民所受,當是受的這張座椅。”


    說完,李闊便讓劉冀出去,並將門掩上。


    郭辰借此,走到禦書房前,將手中的紙呈到了李闊麵前。


    “陛下,請看。”


    李闊接過郭辰手中疊放整齊的紙張,小心攤開,一眼便看到了上麵的事件關係和從屬關係。


    “你是說當年陸家的案子實屬冤案?”


    郭辰點點頭,而後又將當年的一份口供和賬目呈在李闊麵前。


    這份口供來自於當年的一個獄卒。


    這個獄卒是郭辰離京之時,劉文正親自找到的。


    眼下獄卒已告老,在城郊北側的家中養老。


    口供所述,當年嚴誌堅給獄卒領事使了銀兩,遂對方偽造了罪證,將陸家置於死地。


    “那獄卒領事可還在?”


    “幾年前已過世,聽說子女已迴鄉,我派了人前去打探。”


    李闊站了起來,在房中來迴踱步。


    從眼下所有的線索來看,嚴誌堅和盧起早已捆在一起,浙江東道一帶也對嚴誌堅言聽計從。


    而嚴誌堅又甚得太後賞識。


    這一切,已了然於心。


    郭辰猶豫間,想著要不要將沈家和崔家之事說出來。


    陸家之事尚且好說,因為是先帝所判。


    可沈家和崔家之事,是當今聖上所判。


    若此時告訴他,崔家和沈家是含冤所致,不知他會作何反應。


    皇位雖是做了幾年,可並不算穩當,眼下他會承認自己的過失嗎?


    郭辰沒有把握。


    “可還有事?”


    李闊看到了郭辰握在袖筒中的另一本冊子。


    郭辰鼓起勇氣,說道:“這是夏日之時,在吳興沈刺史家找到的賬目。”


    李闊接過冊子,認真翻閱起來。


    這冊子上所記信息與他當時得到的證詞自是不符。


    甚至於冊子當中詳細記錄了,趙商在浙江東道隨意征收稅費一事。


    他心下是有些不悅,而後將冊子拍在了案幾之上。


    郭辰見此,垂下頭去,沒再說話。


    過了片刻,李闊方才問道:“你怎麽看?”


    郭辰避開沈家和崔家一事,而後說道:“依微臣看來,這事是趙商與富商杜延勾結造成的一切。”


    這話說出了問題的根本,但也沒駁聖上的麵子。


    “你先前密信當中說這杜延已死?”


    “正是。”


    李闊有些不解,江南一帶富商數不勝數,為何一個杜延便有如此大的能力,在那一帶逞兇作惡。


    連趙商都要讓他幾分麵子。


    “這杜延是何來曆?”


    “據微臣調查,這杜延不過是半路發家,後來憑借財力擁有了一官半職,沒什麽背景。”


    “那他為何膽敢針對沈刺史?”


    再不濟,沈廷炤也是朝廷命官。


    思忖間,郭辰才開口說道。


    杜延有一妹妹,多年前突然在吳興消失,後來杜延便在吳興聲名鵲起,為非為歹。


    “你是說這妹妹?”


    “應是入了高門第的府中。”


    “我留意過盧起與嚴誌堅的府上,均沒有此人。”郭辰繼續說道。


    “那女子叫什麽?年方多少?”


    “杜玉文,年齡約莫不到四十歲。”


    “吳興女子,不到四十歲,喚杜玉文?”


    “劉冀!”李闊心中忽然想到。


    他聽聞劉冀有一宅子在長安城內,院中養有一女子多年,約莫四十來歲,也是來自於吳興。


    李闊如何知道的呢?


    去年之時,有一日,李國忠帶了一小罐的醃製小銀魚來看他。


    雖是身為天子,吃穿用度皆是上呈。


    可李國忠多年來養成的習慣,有些好吃的便給他送來。


    李闊嚐了一口,甚是好吃,便問從哪裏得來。


    李國忠說是劉冀家中內人所做,來自吳興,味道很是醇正。


    “關於崔家可有什麽證據?”李闊並未向郭辰提起此事,而是繼續問道。


    郭辰聽李闊主動問起崔甫之事,深吸了口氣說道:“崔家之事,眼下還未有太多進展。”


    在沒有十足的把握前,郭辰覺得還是不要將那些呈給李闊為好。


    李闊聽此,便明白了。


    果然,如旁人所說,郭辰是在調查崔甫之事。


    “對了,我今日有一事要同你商議。”李闊岔了話題說道。


    郭辰聽李闊的語氣中帶著輕快,想著或許事關陽平公主之事。


    便迴道:“陛下,但說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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