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


    郭辰從朝中出來後,便讓馬車直奔悅香閣,接她一起去別院。


    今日迴紇遣使者來朝中進貢。


    這是內亂平息之後,第一個前來進貢的部落,聖上自是重視。


    遂召集了朝中重要官員均來接見。


    宴飲本在未時就已結束,因父親近些時日身子愈發之差,安西的事物便交到了郭辰手上。


    迴紇的使者便與郭辰淺聊了片刻。


    這次來進貢是迴紇小王子親自攜使者而來,自是表現了他們極大的誠意。


    聖人也交代,竭盡自己所能,與迴紇交好。


    宴飲結束後,郭辰便從大明宮匆匆出來,趕到了這裏。


    悅香閣內,沈思她們依舊在忙碌。


    看幾位顧客應是朝中要員的女眷,郭辰猶豫了一番,便沒有下車。


    他不想再讓人非議她的身份。


    待到街上華燈均亮起之時,店內方才忙碌結束,三三兩兩的離開。


    沈思最後收拾完後,在櫃上等著。


    郭辰從馬車上走下來,進入店內。


    “剛迴來?”


    沈思見郭辰還穿著朝服,想著他自是剛從大明宮迴來。


    “嗯。”郭辰點點頭應道。


    “走吧!”郭辰拉起她的手往外走去。


    二人到了別院之時,廚娘已經將膳食做好。


    鈴蘭早已將屋內炭火生起,一屋子的暖意。


    見公子與小姐歸來,便端了熱水過來。


    她知沈小姐從外歸來,第一件事便是淨手。


    看膳食陸陸續續端上桌,二人也就先用膳。


    期間,沈思又說道:“用完膳後,我想去後院看看那人。”


    “我同你一起。”郭辰說道。


    “好。”


    這頓飯沈思吃的沒多少,現在廚娘每日去給她送午膳,豐富的很。


    到了晚上便沒什麽胃口。


    看沈思扒拉了幾口,便不想吃了,郭辰以為菜肴不合她的胃口。


    沈思搖搖頭,說是這幾日晚上胃口不佳。


    聽是這樣,郭辰一愣。


    兄嫂長孫氏初次有孕之時,便到傍晚便不想用膳。


    那時,他與三弟還小,什麽都不懂,出於對嫂嫂的關心,他們總問長兄。


    沒過多久,便從府醫那裏的得知:“嫂嫂有孕在身。”


    眼下看沈思這般,便想著是不是要找個大夫來看看。


    沈思從他的話語當中,才會過意來。


    她命鈴蘭退下,而後麵色緋紅的說道:“你想什麽呢?”


    “不是嗎?”郭辰以為女子有身孕症狀都會一樣。


    “前兩日剛剛來過月事,怎會有身孕。”


    聽她這麽一說,郭辰竟有些失落。


    嬉笑間,二人用完了膳食。


    沈思收拾妥當後,拿了暖爐,讓郭辰帶她去往後院。


    在進入柴房前,沈思呆立了片刻。


    若沒有此人出現,她或許已將杜家那些壞種拋在九霄雲外。


    倘若此人不出現,她又怎能知道父親在吳興之時,到底受了杜家多少壓製?


    昨夜,她睡得並不安穩,仔仔細細迴憶自己在破廟之時,刀疤臉與那胡人的對話。


    她自是有很多事情想聽,想知道,想去查清楚。


    還沈父在天之靈一個公道,一份清寧。


    柴房的門被打開。


    今日的刀疤臉不似那日般在地上趴著,像是被清理幹淨了一般,端坐在身後的木板床之上。


    對麵放了兩把椅子。


    郭辰迴身將身後的房門掩上。


    待沈思和郭辰坐定後,刀疤臉冷笑了一聲。


    “沈姑娘,比我預料的要來的晚啊。”


    沈思笑笑,沒說什麽。


    就這樣各自沉默。


    終是刀疤臉忍不下去了。


    “今日沈小姐前來所為何事?”


    “何事?你知道的所有事。”


    “那你問身旁的郭將軍便可,他對你定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害我沈家之事,是你跟杜家所做,我想聽你說。”


    說這些話之時,沈思不急不惱。


    這倒出乎了刀疤臉的意外,不過一年光景,這沈小姐倒不似先前見到的那般柔弱。


    刀疤臉混跡江湖多年,豈是那麽輕易便能招的。


    他盯著桌子上昏黃的油燈,輕笑了一聲,而後換了個話題道:“說起來,沈小姐還要感激我呢?”


    “哦?說來聽聽。我沈思待恩人向來不薄。”


    “若沒我護著,你在破廟之中的際遇可比當時要慘得多,尤其是那胡人。他是個什麽樣的人,想必沈小姐也了解。”


    “那多謝你的相助,明日我便命人將你這破窗戶紙給糊上。”沈思抬眼看了一側的窗戶說道。


    不曾想刀疤臉接著說道:“若沒我護著,沈小姐還能如此清白待在郭將軍身邊嗎?”


    說完,刀疤臉發出了嘲弄的笑聲。


    言畢,便看到郭辰微怒,欲起身。


    沈思輕輕拍了拍他的臂膀,讓他坐下。


    這幾日,本就有人汙沈思的清白,話傳的十分難聽,現在聽到刀疤臉當著他的麵挑釁,郭辰更是怒意明顯。


    沈思輕笑了一聲,說道:“不是你護著,是你怕杜淳風吧,你不過是杜家養的一條狗,未得主人同意,怎敢擅自妄為?”


    那日他倆以為沈思昏迷,誰知二人的談話竟悉數被沈思聽了去。


    刀疤臉實在是想來一個痛快。


    在這柴房被關的一年,他是吃也吃不飽,睡也睡不好。


    夏日裏悶得透不過氣,冬日裏凍的受不了。


    何況門外還時時有人看守。


    他不知道郭辰想將他關到什麽時候?


    知道的他已悉數交代,起初他以為會放他離開,後來發現竟是天方夜譚。


    比起漫無目的的期盼,有時真恨不得馬上來個了斷。


    所以,今日沈思前來,他已無心與他們周旋,想著找個機會得一個痛快便是。


    見方才的言語並未激怒郭辰。


    刀疤臉看了沈思一眼,想起那日她曾抱著一個孩童來過這裏,且孩童喊她‘娘親’。


    而如今看她的發髻,竟還是未出閣女子的發髻。


    他換了語調,看著沈思悠悠問道:“不知沈小姐如何得了郭公子相助呢?又如何出現在這長安城中?”


    “沈刺史將你獻於郭將軍了嗎?以保他在吳興長久的榮華富貴嗎?”


    說完,他仰天長笑。


    沈思聽到他如此詆毀父親,心中很是不舒服。


    但方才刀疤臉的意圖,沈思與郭辰已看明白。


    二人交換了眼神,並未有何不悅。


    沈思聽刀疤臉這一席話,他應是還不知沈家出事。


    待他平靜下來後,沈思淡淡的開口:“開心夠了嗎?”


    “若開心夠了,接下來我們聊聊正事。”


    見沈思軟硬不吃,刀疤臉自是無可他法。


    “我有個條件。”


    “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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