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周方很不理解,明明幼時在吳興之時,父親與沈叔父關係交好,為何如今與沈家關係這般緊張?


    周父隻留一句話給他,便摔門而出。


    朝野之上,沒有情誼,隻有利益!


    微暗的祠堂當中,燭火明明滅滅。


    周方跪倒在一旁,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冷笑。


    他覺得自己的父親變得越來越陌生,好似一頭爭權奪利的野獸,隻不過是還披著人的外衣罷了!


    在他昏倒之際,腦海中出現了,兒時在吳興之時,父親陪他在郊野放紙鳶的畫麵,那日他們還一同救下了一隻受傷的小兔子……


    可緊接著,畫麵急轉,便出現了父親在官場之上那曲意逢迎的麵容,還有捧高踩低的做派,周方站在一旁,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醒來之後,他已身在自己的臥房的床榻之上。


    床榻前是守著他的母親。


    “方兒,你為何非要與你父親擰著?他也是為你好啊!”


    聽到這話,周方將頭別向了另一麵,他不想反駁,但也無心聽下去。


    更讓他絕望的是,父親在他醒來之後,應是要他允諾:此生不許跟沈家之女有何牽扯。


    直到他答應後,父親才應允他自由活動。


    被軟禁於家中的那幾日,他開始重新審視周遭的一切。


    自己,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理想和未來……


    從小到大,他便是尋著父親給安排的路來走。他並不想入仕,隻想潛心作畫,可父親還是動用關係,讓他為官。他不喜結交權貴,可父親總是擅自為他安排一些宴飲。


    現如今,自己的終身大事也要被當做籌碼?


    當痛苦蔓延至深夜之時,他也曾想結束自己這任人拿捏的生命。


    可當言墨將沈思近況告知於他之時,他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在日夜的反複糾結當中,他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若不踩在命運頭上,此生怕是一直要被這認命的性子拿捏!


    周父周母昨日已趕往長安城,本想帶他一同離開,怕他留下來再生事端。


    可周方以畫坊需要幾日安置為借口,拖延了返程時間。


    周父先是猶豫,可這兒子雖然性子上是擰些,從小到大倒也是聽自己的安排,況且他也發過毒誓,應是不會食言。


    雖是這樣想,周父還是讓府上的老管家將他盯緊一些。


    ……


    沈府花園。


    沈思漫不經心的將魚食撒往池中中央。


    “小姐可有心事?”櫻桃看小姐一上午便無精打采的樣子,遂開口詢問。


    沈思輕輕的歎了口氣,沒說話。


    不知為何,她看著今日的周方,整個人精神狀態與以往有些不同,具體哪裏不同,她也說不上來。


    看似在笑,卻又笑的不是很開心。


    看似輕鬆,卻帶了重重的疲憊感。


    沈思有些擔憂,怕是因自己,讓杜府之人刁難周方。


    “櫻桃,言墨那日是不是說周兄因家中有事沒來?”沈思怕自己記錯了,向櫻桃確認。


    櫻桃仔細迴憶了一番,答道:“言公子是這麽說的,而且三少爺派去的人迴來不是也這麽說嗎?”


    沈思不覺鎖緊了眉頭,投喂魚食的玉腕滯在空中。


    “可師父今日卻說是生病……”沈思喃喃著。


    晚膳之時。


    李諾說起了一件大事。


    周方近些日子欲將畫坊關張。


    “為何關張?”沈思十分詫異,周方的畫作,在吳興當地很受人們認可。


    平日裏,去畫坊訂畫之人,絡繹不絕。


    沈子耀也有些惋惜的說道:“今早,他倒是同我講了這件事,他覺得近期身子不是太好,而且精神乏累,想出去走走。”


    聽是這樣,沈思也就放了些許心。


    藝術創作,除了技藝,更需要靈感!


    “何時關張?”沈子耀夾了一塊燒鵝,放在了李諾碗中。


    “五日之後!周公子說將客人定的最後一副畫做完。”


    沈子耀點點頭,看著李諾心疼的說:“你也該好好歇歇,為我們的婚事做些準備。”


    祖母不在了,沈父天天忙的焦頭爛額。


    元月過後,李先生又外出雲遊,將學堂扔給了沈子耀。


    思思,哎,她還是個孩子……


    所以,二人的婚事準備,就需要李諾多多費心。


    三日後。


    周方在夜色微暗之時來的沈府。


    沈思發現,自打再見周方之後,他著的好像都是言墨的衣服。


    這二人?


    傭人們剛好把晚膳擺上桌,今日沈廷炤歸來的早,所以大家一起用膳。


    見周方前來,沈廷炤慌忙讓人添副碗筷。


    席間,鮮少與人誇誇其談的沈父,今日倒是同周方聊了不少。


    他是打心底裏感激這位後生,冒著生命危險前去搭救自己的女兒。


    末了,周方才說道自己出去采風之事。


    沈父倒是頗為驚訝,不過聽了周方的陳情後,倒也支持。


    年輕人嘛,按照自己的願望去闖蕩一番,自會活的痛快一些!


    “吳興的百姓,怕是十分想念你這位大畫師!”沈廷炤感歎。


    周方淺笑著說道:“說不定,哪日畫坊又會重新開張。”


    沈父笑著點點頭。


    猶豫了很久,周方終究是鼓起勇氣問出了口:“此次采風會遊曆盛朝的大好河山,思思在作畫方麵很有天賦,不知她是否願意同去?”


    說完,周方一臉期待的看著沈思。


    沈思一聽,頓時喜上眉梢。


    且不說在這吳興之內,因著杜家關係,她不能隨意走動。


    眼下是跟著周方遊曆大盛山河,還能繼續作畫,她自是欣喜。


    歡喜過後,她滿臉期待而又小心翼翼的看向父親。


    剛才女兒的欣喜神色,自是斂在沈廷炤的眼底。


    可此次前去,怕是道阻且險,恐有危險。


    周方看出了沈父的擔憂,繼續說道:“沈伯父,此次前去,我還帶了心腹言墨,無論山高路遠,我們都將思思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既然話已說到這份上,沈父自是不好再說什麽


    上次,周方冒險營救女兒之事,他是悉數盡知!


    遂點頭同意!


    幾個年輕人開心的不得了,沈思舉杯非要敬父親一杯,感謝他老人家的開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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