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整整七天,錦衣衛用盡了刑罰從他口中也不過得到這些話。錦衣衛懷疑他另有目的,沈先也是,不得不懷疑。


    「後悔。」他坐在那,帶著一身的傷,說著無法說服所有人的原因。


    眼眸緩緩閉上,口中重複著,「後悔。後悔?是真的後悔嗎?」再睜眼時,沈先怒紅了眼眶,「蒼、泠,告訴我,你是真的後悔了嗎?」而不是,繼續欺瞞。


    「嗯,」他仰起頭,望向窗外,「我不會再騙你。」


    ……


    兩年後


    劍鞘碰撞鐵甲的聲響在長長的過道中一聲接著一聲,來人大步堅定、沉重。


    「聽說你要見我。」


    平淡無波,聽不出喜怒,堅硬的黑甲之上,是一張黑瘦的臉龐。沈先麵無表情地站在鐵欄外,看著他緩慢地走來。


    慘白的囚衣套在瘦骨嶙峋的身體,一步一步,搖搖晃晃,仿佛隨時一陣風就能將他吹倒。蒼泠扯了扯嘴角,朝向他伸出手。


    攤開的掌心中,是一張摺疊的羊皮。


    「是什麽?」


    「城防圖。」


    沈先沒有立時接過,淡淡地瞥了一眼,「困於囚籠兩年,是為了它?」


    驚詫自眼底一閃而過,蒼泠隨即恍然,「幾次牢獄無人看守,是你安排的。」


    看似誰都沒有迴答對方的問題,可這一刻,彼此心中最後的疑問算是解開了。


    「竊取城防圖什麽下場不知道嗎?」


    「斬立決。」指尖摩挲著羊皮的外緣,蒼泠直直地看著他,「兩年了,我不想再等了。」


    輕描淡寫,從容鎮定,又似急不可待地,奔赴死亡。


    「還迴去。」


    蒼泠眨了眨眼,仿佛聽見了不可思議的笑話。


    隱忍著怒火,沈先再次說道:「還迴去,從哪拿的放迴哪,趁著還沒人發現。」


    這次,蒼泠才明白他不是在開玩笑。


    「這裏是北鎮撫司的牢獄,即使我本事再大,你們如此精心策劃怎會不知道我已得手?還迴去?你們是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


    「還是說,你是擔心他們誤會你我,是一夥的?」話到最後,他竟吃吃地笑了起來,「放心,不會有人知道的。」


    否則錦衣衛三五不時來獄中搜查又怎會一無所獲?這才多出了兩年的時間啊。


    沈先依舊沒有接過,眉頭輕蹙,「你不怕我現在就喊人過來?」


    聞言,蒼泠竟笑容扯得更大,「你會嗎?」


    曬黑的臉龐失措一閃而過,「還迴去你還有退路,大軍即將出征,發現城防圖被竊是遲早的事。」似像惱羞成怒,又像規勸,沈先壓低著聲音,「你若真想尋死難道不該在贖罪之後?什麽都不做去死,不是大丈夫所為,更不是一個人該做的。」


    「我本來就不是大丈夫。」目光柔和,蒼泠嘴角噙笑,「不過你說對了一件事,我還想活得像個人。」


    不明所以地望著他,沈先猶豫道:「什麽意思?」


    蒼泠默默不語,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忽然——


    「沈先,拿命來!」


    白光一閃,柳葉薄刃擦著粗糙的鐵欄直衝對麵之人而去……


    ……


    他叫蒼泠,自從踏上大易的土地,姓甚名誰便已不重要。


    他說,刺殺沈先,隻為換一個死法。


    他說:「別忘了你說過的話,別寒了沈家軍的心。」


    「我可以稟明陛下……」


    「你不可以,也沒有選擇。」


    曾經立下的誓言,沈先不能破,他也不能。所以,「就當我們未曾見過吧。」


    ……


    大易二十八年,霜降。


    「蒼泠,你可後悔。」


    「不後悔。」


    這一戰,他許勝不許敗。


    這一戰,他……


    少年將軍拔劍向天,雙目猩紅。


    「祭旗!」


    寒風漸起,旗幟獵獵。


    咫尺,若天涯。


    第59章 沈先(終章)


    他是沈先,曾經的紈絝世家子,如今黑甲銀盔手持長劍迎風而立。


    通往漠北的路就在腳下,離洛、馮知縣、漠北城的百姓還在等著沈家軍歸去。


    可是,他卻想迴頭,想再看一眼那個人,想說一句話。


    他後悔了。


    可是世上,已無蒼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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