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袖拂過沾濕的臉龐,蒼泠隻「嗯」了聲,似不甚在意。


    氣氛一下又變得沉默。


    清咳了一聲,沈先有些不自在,「你,沒有想問我的嗎?」明明出門前,有一堆的事情準備告訴他,可真到了這裏,卻有種無從說起的感覺。


    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蒼泠反問:「我該知道嗎?」


    語氣淡然,倒讓沈先一噎,不由脫口而出:「可、可你不想知道嗎?」


    外麵的雨未停,光線忽明忽暗投在他的背後,「不想。」淺色的瞳仁背光下幽暗深沉,「你的事本就不是我能過問,至於你有何打算、接下去準備如何,我也不想知道。」聽不出有賭氣的成為,平靜如常。


    隻不過,過於平靜反倒讓沈先不安。


    「難道你也不想知道救走月旻的是何人?」原本打算瞞著的事,也就這麽說了出來。


    「何人?」


    「月旻叫那人黑影。」


    廣袖下掌心緊張地微微出汗,反觀鐵欄的那邊,蒼泠負手而立,神情看不出異常。


    「哦,是他。」不鹹不淡,甚至連神色都未起一絲變化。


    立刻迴過神來,沈先不用多想:「你認得此人?」


    頷首點頭,蒼泠也無意瞞他,「認得,月旻養著的死士。」服了毒,此生不論生死隻效忠於一人的那種。


    原來是死士。心中暗嘆了聲,沈先思忖著,再次望向他時手中多了張字條,「那人救走月旻時,留下了這個。」


    疑惑不解地眼眸眨了眨,蒼泠朝他走來,接過了字條,「上麵寫了什麽?」並未打開。


    沈先瞥了眼那張字條,遲疑著吐出兩個字,「保重。」


    誰想,沒有血色的臉上浮現了一抹笑,「是他的風格,總願意多此一舉。」可是,他仍未打開字條,而是將它揉成了一團隨手拋至角落。


    「你不看看嗎?」收迴隨之落到一處的目光,沈先猶豫著,「或許有其他的信息他想告訴你的?」


    「不會,黑影不懂暗語。」蒼泠直言道,「除了字麵上的意思,無非就是告訴我,以後都不會再見了。」


    「不會再見?他不會再見你?」


    他沒有看字條,沈先看過,確是隻有那兩個字。但蒼泠的解釋讓他不明白。


    蒼泠點點頭,「黑影與我不同,」他何其有幸能遇到沈先,可是黑影,「身為死士一旦暴露在外人麵前勢必連累主子,那便容不得了。」


    「但他救了月旻。」


    「同時也暴露了月旻確實有問題。」緊接著沈先的話,蒼泠嘆了口氣,「你原先打算逼迫月旻背後之人現身,反而讓月錚比你先一步告上了殿。隻是他們沒想到黑影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帶走月旻隻會讓你們更加坐實懷疑。」


    「所以,月旻根本沒叫人來救自己?」驚訝地楞在原地,沈先仍有疑問。


    如果說一開始他的確是想要利用自己性命安危為由頭,以及沈家軍的忠心,光明正大地留下月旻在軍中,是為查出他的真實身份和其背後主使之人。在黑影闖入後,現在迴想過來,當時月旻的暴怒便來得可以解釋。


    自知判斷有誤,沈先喃喃自語:「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


    「沒、沒什麽。」訕笑著,他摸了摸鼻子,「我想說,難怪月錚看似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但昨日陛下派人來了府上也隻是說了兩句無關痛癢的話。想來那個老匹夫估摸有了別的打算。」


    「那你又預備如何打算?」


    沈先意外地看著他,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想要知道的事。


    「當然,若是你擔心……」


    「沒有,」斷然否定,按捺住欣喜,沈先定了定神,「我是說,我不擔心。」


    蒼泠未語,隻聽得沈先忽然興致勃勃地往下說道——


    「本來出門前也想今日告訴你我的打算,可你總說不想知道,我還以為你不感興趣。」委委屈屈地像個藏不住事的小孩,飛揚的眼眉卻透出不同往日的神采,「你可知陛下已經有意收迴兵權,或許不日就會讓沈家軍重迴漠北。」


    「重迴漠北?」呢喃著這四個字,蒼泠的唇角微微上揚,「真是個好消息。」


    「不僅如此,陛下也允我隨軍同往。」急切地告知,沈先難掩心中喜悅,朗聲而道,「到那時,你與我一塊離開這裏,天高地遠,策馬江湖。那些個勾心鬥角你死我活的糟心事,咱們都不必再理會,你說好不好?」


    幕天席地,星月作伴,如何不令人心馳神往?蒼泠的臉上亦掛上了淡淡的淺笑,隻是,「將軍的仇,你也可以放下嗎?」


    張開的嘴在剎那閉上,歡躍的眉眼瞬間變得冷寂。


    他喟嘆一聲:「既然放不下,又何苦來我跟前演戲?」


    「蒼泠,」他喚他,笑意斂起神情正色,「我未曾演戲,也不曾想過就此放下父親的仇。」


    他隻是,單純地想讓他開心一些。到嘴邊的話咽下,壓製住憤然薄怒的衝動,沈先解釋道:「月錚如今身為宰相,地位之牢固不是我一朝一夕可以撼動。陛下也對他有顧忌,不然也不會坐視月旻的逃離不理。」


    他其實心如明鏡,卻要裝傻。蒼泠微微頷首,「說下去。」


    「陛下對我忠勇侯府也同樣存疑,不然父親遇襲身亡這麽大的事情,他不會隻略略地關心幾句。」思及突來的不幸,陛下當時的態度,沈先壓低了聲,「可是我現在勢單力薄人微言輕,與月錚還不到硬碰硬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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