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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吉普車裏,我仰著頭背靠椅背閉目養神,兩名通訊兵無聊的爭論,我壓根沒有往心裏去,腦子裏一直在迴響著雅姆別柯夫中尉的最後遺言:“永別了,同誌們,別忘記我們……”


    就在這時,吉普車突然猛地顛簸了一下,接著便停了下來。本來我沒有在意,可車停了好一會兒,還在原地沒動窩,接著聽到崔可夫不耐煩的聲音:“司機同誌,出了什麽事?”


    &令員同誌,”司機有點拘謹地迴答說:“車好像出了故障,我下去看看。”接著我便聽見了開車門的聲音。我連忙睜眼一看,司機已經下車,而崔可夫還局促不安地坐在前排。我趕緊問道:“將軍同誌,出了什麽事嗎?”


    崔可夫看了一眼掀開車前蓋的司機後,扭過頭對我說:“車出了點問題,司機已經下車去修理了。”說完,他也推開車門,探出半邊身體,語氣嚴厲地問:“故障什麽時候能排除?”


    聽到他的問話,司機慌忙迴答說:“司令員同誌,是化油器出了點問題,請您稍等片刻,最多五分鍾就能解決。”


    崔可夫抬手看了看表,什麽也沒啥,又重新坐迴了自己的位置。


    司機說的是五分鍾,可至少兩個五分鍾過去,車的故障還沒有排除。崔可夫等得不耐煩了,再次推開車門探出身子。可他還沒來得及問司機的話,突然外麵傳來一個喊聲:“空襲警報,全體下車。”


    崔可夫聽到這個喊聲。連忙手扶著車門轉過身。衝著我們大喊:“空襲。全體下車,立即找地方隱蔽。”


    等我從車裏慌慌張張下來,發現不光我們這輛車的人下來了,連後麵那輛吉普車上的人也全下來了。看到土路的四周,是光禿禿的平原,連個躲藏的地方都沒有,我不禁有些慌了神。心說這麽多人擠在一起,隻要天上扔顆炸彈下來就可以把我們全部報銷掉。


    就在我們一幫人慌作一團的時候。我無意中抬頭向空中看了一眼,懸著的心便落了地。快步走到崔可夫的身邊,大聲地對他說:“司令員同誌,不用擔心,是敵人的偵察機。”


    崔可夫也朝空中看了看,衝那些亂跑著通訊兵們大聲地喊道:“同誌們,都不要慌,是敵人的偵察機,飛機上沒有武器的。”


    聽到是沒有武裝的偵察機,大多數的通訊兵都停住了腳步。仰頭看著天上的敵機。敵人的偵察機突然降低高度,從我們的頭頂低空掠過。讓我們不得不低下身子躲避一下。就在這時,一名原來坐在後車上的通訊兵,拔腿就往平原上跑去。


    看到通訊兵奪路而逃,一名通訊兵上士站出來,衝著那人的背影大聲地喊道:“喂,你上哪兒去?你這個傻瓜,你要上哪兒去?!”


    沒想到上士喊了半天,那名通訊兵仍舊繼續向前奔跑著。這時斜刺裏衝出一名下士,朝著那名膽小的通訊兵的背影,用一種我聽不懂的語言大聲地喊著。隨著他的喊聲,那名戰士停住了腳步,轉身朝我們這邊看過來。看到自己的部下停了下來,下士又用我聽不懂的外語高聲地喊了幾句,這時戰士的情緒變得穩定,邁開步子朝我們走過來。


    我走到下士身邊,好奇地問他:“下士同誌,您是什麽地方人?”


    下士聽到我問他,連忙抬手敬禮,用略微生硬的俄語迴答說:“報告中校同誌,我來自哈薩克斯坦,”說到這裏,他指著遠處的戰士向我解釋說:“那戰士和我是一個村的,剛才上士叫他的時候,他之所以沒有停步,是因為他一點俄語都聽不懂。”


    正說著話,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我扭頭朝爆炸聲響起的地方望去,隻見那名戰士雙手捂住自己的胸部,表情痛苦地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幾步後,就一頭栽倒在地,便再也不動彈了。從他身後那個還冒著青煙的土坑來看,他是踩上地雷了。


    下士見自己的同鄉倒在了血泊之中,喊了一聲,就不管不顧地衝了過去。其餘的通訊兵也想湧過去,卻被上士攔住了。他衝自己的部下們大聲地喊道:“同誌們,誰也不準過去,前麵是雷區。”


    那些通訊兵本來想衝過去的,但聽到上士說前麵是雷區,都紛紛停住了腳步,站在原地焦急地看著那名衝進了雷區的下士。


    下士衝到了通訊兵的身邊,俯下身子蹲在他的身邊,檢查了一番後,雙手抱起他的身體,朝我們一步步地走了過來。看著他越走越近,我緊張地盯著他的腳下,深怕他也運氣不好,一不小心再踩上一顆我軍埋下的地雷。


    不過還在下士的運氣還不錯,都快走到我們身邊了,也沒有再次聽到地雷的爆炸聲音。他離我們隻有五六米的時候,上士帶著幾個通訊兵迎上去,從下士的手裏接過了那名戰士,七手八腳地把他抬到了空地上放好。


    &怎麽樣了?”崔可夫走過來關切地問道。


    下士搖搖頭,痛苦地迴答說:“司令員同誌,他的胸部被炸爛了,全都、全都炸爛了!整個人已經不行了。”


    雖然看到躺在地上的通訊兵一動不動,上身的軍裝已經被鮮血滲透,但我還是打算試試,於是吩咐上士:“上士同誌,你問一問,誰有急救包,幫他包紮一下,抬到後麵的車上去。等我們趕迴集團軍司令部,那裏就能找到軍醫了。”


    我們那輛吉普車的司機走到崔可夫的身邊,向他報告說:“司令員同誌,車修好了,請上車吧!”


    崔可夫點點頭,徑直轉身向吉普車走去。我衝著那些正在為戰友包紮傷口的通訊兵說:“同誌們,快點把你們的戰友抬上車,我們要盡快趕迴司令部去。”


    坐在崔可夫的後麵。想到那名生死未仆的通訊兵。我心裏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於是連忙問前排的崔可夫:“司令員同誌。我們集團軍裏來自亞洲的部隊多嗎?”


    崔可夫扭頭看著我,點點頭,詫異地問道:“後期補充的部隊,幾乎都來自哈薩克斯坦、烏茲別克斯坦、格魯吉亞等地方,這些地方都在亞洲。你為這個做什麽?”


    我連忙說出心中的擔憂:“司令員同誌,剛才踩中地雷的那名戰士,就是來自哈薩克斯坦。從他負傷的這件事上,我剛剛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崔可夫可能看到我的表情嚴肅。連忙追問道:“奧夏寧娜,你是什麽意思?你到底想要對我說什麽?”


    &令員同誌,我所說的嚴重問題,是指來自這些地方的指戰員們,很多都不懂俄語,我們下達的命令,他們根本聽不懂!”


    &麽?不懂俄語!”聽到我這麽說,崔可夫從座位上直接蹦了起來,頭一下就撞到了頂棚上。他扶了一下被碰歪的大簷帽,用難以置信的口吻說:“不會吧。來自中亞的指戰員居然大多數不懂俄語?!”


    &的,司令員同誌。”坐在我身旁的那名上士接過了話題。“請允許我向您報告。和這些來自中亞的戰士共事真是困難。和他們交流起來,因為語言困難以及由此造成的誤解讓情況變得更加糟糕。再加上他們對現代技術缺乏了解,他們更容易被空襲搞得暈頭轉向,甚至嚇破了膽。”


    崔可夫聽完上士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道:“你們說的倒真是一個問題,假如半數的指戰員都聽不懂俄語的話,上級下達的命令就無法很好地得到貫徹執行。”


    上士等崔可夫說完,猶豫了片刻,鼓足勇氣說道:“司令員同誌,還有一件事情,我想向您報告。”


    聽到上士要向崔可夫打報告,我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說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身份,就想越級向集團軍司令員報告情報,看你待會兒怎麽被崔可夫責罵。可看到上士沾滿鮮血的軍裝,我又想起了他剛才抬自己受傷戰友的情景,不禁猶豫起來,不知道待會兒在他受崔可夫責備時,我應不應該幫他說好話。


    隻見崔可夫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煩地說:“有什麽事就直說,不要吞吞吐吐。”


    上士答應一聲,開始報告起來:“司令員同誌,情況是這樣的。一周前,我還在第284師,師裏有半數是來自韃靼的戰士。由於語言不通,師裏的政工人員對他們進行政治宣傳,就成了對牛彈琴。由於他們的灌輸不成功,以至於很多人根本不知道這場戰爭是為了什麽。在這種情況下,就出現了動搖分子。……”


    &搖分子?!什麽動搖分子?”上士的話引起了崔可夫的好奇。


    &令員同誌,這事我聽說過,還是我來向您詳細報告吧。”聽到上士說了個開頭,我馬上就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麽事情,連忙接過了話題,畢竟有些話他說出來並不是很合適。至於消息的來源,都是來自後世的軍事論壇。見到崔可夫點頭後,我才接著說:“由於很多戰士不了解這場戰爭的意義,再加上和自己的上級又無法溝通,於是便出現了貪生怕死的動搖分子。第284師的一個韃靼人由於覺得前途渺茫,決定逃跑。他趁著天黑從自己的陣地裏爬出來,朝德國人的陣地爬過去。但他的運氣不好,在無人地帶迷失了方向,這個逃兵絲毫沒有察覺,又爬到了第685團的陣地。看到一個指揮所的掩體,就鑽了進去。他以為自己的達到了目的地,並且認為眼前奇怪地盯著他看的指揮員,一定是德國人偽裝的,身上所穿的蘇軍製服不過是一種偽裝,於是立即向站在麵前的指揮員宣稱自己是過來投降的。由於指揮員聽不懂他的話,還找來了一個翻譯,才明白他說的話。……”


    &來怎麽樣了?”崔可夫好奇地問道。


    我聳了聳肩膀,迴答說:“還能怎麽樣,當然是槍斃了。要知道。這可是一個叛國罪。對他們的懲罰。就是直接槍斃。”


    &令員,中校同誌說得完全正確,的確是這樣的。”上士連忙補充說。


    崔可夫沒有在語言的問題上糾纏不休,而是直接換了個話題,問道:“上士,你知道最高統帥部下達的第227號命令吧?”


    上士使勁點點頭,迴答說:“知道,司令員同誌。命令裏說一步都不準後退!”


    崔可夫順著他的話問道:“上士同誌。你知道在這個命令頒布後,你們集團軍裏對未得到許可就擅自撤退的人,是如何處置的嗎?”


    上士聽到這個問題,變得有些躊躇,我從他的表情看出,他顯然是知道不少的事情,畢竟他在集團軍指揮部也待過一段時間,可能知道不少的內幕,便鼓勵他說:“說吧,上士同誌。就把你看到或者聽到的真實事情向將軍同誌報告一下。就算說錯了,將軍同誌也不會怪罪你的。”


    &夏寧娜中校說的對。上士同誌。你就隨便說說吧。”崔可夫及時地附和了我。


    得到了我們的許可,上士的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他口齒清楚地說道:“自打第227號命令頒布後,集團軍裏的確處決了不少動搖分子和逃兵,但也錯殺了一些人。”


    &殺?!集團軍裏居然有誤殺的情況出現。”崔可夫聽到這個詞,眉毛都豎了起來,看到他嚇人的表情,上士嚇得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往瞎說。


    我連忙鼓勵上士:“別怕,你隻需要把事情的真相原原本本地說出來就行了。”


    上士在我的鼓勵下,才繼續說:“據我所知,第196步兵師的一名年僅19歲的中尉,在戰鬥中,左手的手掌被衝鋒槍子彈打穿,在醫療所包紮時,有人向上級告發說中尉是自傷,企圖以此達到當逃兵的目的。然後他被抓了起來,並很快被當著自己部隊的其他指揮員的麵槍斃了。”


    &有嗎?你接著說。”崔可夫麵如寒霜地說道。


    看到上士膽戰心驚猶豫不決的樣子,我知道他不敢再向崔可夫報告更多的內容,否則他自己也有可能招來殺身之禍,於是便主動地說道:“司令員同誌,我湊巧也知道一些第64集團軍裏發生的事情,現在趁這個機會向您匯報一下。”說到這裏,我停頓了一下,特意扭頭看看身旁的上士,隻見他的臉上露出了感激的神情。我迴過頭,繼續對崔可夫說道:“在第204師裏一個團裏,戰鬥結束後,指揮員在清點人數時,發現有兩名戰士失蹤了。由於才經過激烈的戰鬥,這兩名戰士究竟是犧牲了還是當了逃兵,本來是很難界定的。沒想到團長和團政委一口咬定這兩名戰士當了逃兵,給該連連長下命令,要嚴懲逃兵所在排的排長。這位年輕的少尉排長,到這個團來了才幾天,連手下的戰士都還認不完,怎麽可能了解那兩名失蹤戰士的情況呢?可是連長不顧實際情況,堅決地執行了上級的命令,他帶著指導員來到了那條戰壕裏,朝著那名排長的頭部就開了一槍。”


    &蛋,簡直是混蛋。”崔可夫惡狠狠地罵道,在做了幾個深唿吸後,又問道:“奧夏寧娜,還有嗎?繼續說給我聽。”


    我努力地迴想著在帖子裏看到的內容,雖然大部分內容我都記得,但很多畢竟還沒有發生,我現在說出來的話,就成了神棍。於是我含糊其詞地地說道:“具體的事情,我知道的就沒有了。但是您也知道我在很多部隊裏待過,也和那些從前線撤退下來的部隊打過交道,從他們的口中,我知道有些被處決的指揮員和戰士,有的隻是因為部隊作戰失利,發了幾句牢騷,就被內務部的人抓了起來,理由是失敗主義性質的反蘇行為。在處決他們的時候,通常還會宣稱有大量證據證明他們計劃背叛祖國,投降敵人。”


    崔可夫聽完,歎口氣說:“在這場殘酷的戰鬥中,我們不能容忍怯懦行為,我們不能給它以任何生存的空間。斯大林同誌就曾經引用用列寧的話來警告全體指戰員和老百姓:那些不想盡辦法幫助紅軍的人,那些不服從紅軍命令和紀律的人,都是叛國者,必須毫不留情地消滅掉。為了確保這場戰爭的勝利,所有的‘溫情主義’都不可接受。就如同前線部隊總要冒被己方大炮或飛機誤殺的風險一樣,軍事審判執法不當的事情肯定存在。”


    本來我以後崔可夫會為這些冤死的指戰員們說上幾句好話,並引以為戒,確保在以後的戰鬥中不會再出現這麽多的冤案。沒想到從他的口中卻說出了這麽一番,不免讓我有些寒心。


    聽到我不說話,崔可夫還特定扭頭問我:“奧夏寧娜中校,你在想什麽?難道我說的話不對嗎?”


    當著崔可夫的麵指責他的錯誤,我可不幹這樣的傻事,否則以後我還怎麽跟在他混啊。我隻好順著他的意思說道:“司令員同誌,我在想,您說得很有道理。執行這種極端殘忍的紀律是很困難的,但是隻有這樣做,才能確保我們取得最後的勝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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